晨雾如纱，笼罩着通往皇都的官道。林晚月用粗布头巾遮住半张脸，混在清晨入城的人流中。腰间那块苏沐给的腰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她昨夜的遭遇。
“百草堂...”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抚过怀中染血的布娃娃。母亲的字迹如同灼热的烙印，让她既期待又不安。
“姐姐，饿...”狗娃在她背上动了动，小声嘟囔。
林晚月从行囊里摸出最后一块麦饼递过去。孩子接过饼，却突然指着路边：“那个叔叔...在发光。”
她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道旁，周身确实笼罩着极淡的金光——与明月那些影奴消散时的光芒相似，却要纯净得多。
更让她心惊的是，乞丐面前的破碗里，赫然放着几枚与苏沐腰牌材质相同的玄铁币！
“在这等着。”她将狗娃安置在茶摊旁，悄声靠近乞丐。
还未走近，乞丐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月辉所至，荆棘丛生。”
林晚月脚步一顿。这是巫族古老的暗语！
她低声回应：“日月同辉，混沌归墟。”
乞丐浑身一震，迅速将玄铁币塞进她手中：“快走！张家的爪牙己经盯上你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彪形大汉纵马驰来，为首者脸上横贯一道刀疤——正是当初在王家见过的护院头领！
乞丐猛地推开林晚月：“走啊！”
她不及多想，抱起狗娃钻入旁边的小巷。身后传来乞丐的惨叫和狞笑：
“老不死的，终于露出马脚了！”
巷道错综复杂，她凭借月晖璧对植物的感应左拐右绕。狗娃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脸煞白：“姐姐，那些坏人又来了吗？”
“不怕。”她喘息着藏进一处废弃院落的柴堆后，“姐姐这次不会让他们得逞。”
然而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更糟的是，她感觉到怀中的月晖璧开始发烫——这是附近有强大混沌存在的征兆！
“砰”的一声，院门被踹开。刀疤脸带着手下闯进来，狞笑着逼近：
“小娘子，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林晚月悄悄将手按在泥土上，试图催生植物。但让她心惊的是，地底的植物仿佛被什么压制着，回应极其微弱！
“别白费力气了。”刀疤脸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铜铃，“这可是国师亲赐的镇灵铃，专门对付你们这些妖人！”
铜铃作响，音波如实质般荡开。林晚月头痛欲裂，连怀中的月晖璧都光芒一暗。
危急关头，狗娃突然挣脱她的怀抱，张开双臂挡在前面：
“不许欺负姐姐！”
孩子胸前泛起微弱的蓝光，竟将音波抵挡在外！但他小脸迅速失去血色，鼻血汩汩流出。
“狗娃！”林晚月目眦欲裂。
刀疤脸也吃了一惊，随即眼中闪过贪婪：“果然是个灵童！拿下他，国师必有重赏！”
众打手一拥而上。林晚月抱紧狗娃，眼中翠芒暴涨——既然地底的植物被压制，那就调用空气中的！
她咬破唇角，喷出一口血雾。血珠在空中凝而不散，瞬间激发周围所有植物的潜能！墙壁上的苔藓疯狂生长，如绿毯般扑向打手；缝隙里的杂草化作利刃，割开他们的脚踝；就连屋檐下的蛛网都坚韧如铁索，将几人吊上半空！
刀疤脸见势不妙，猛摇铜铃。但这次音波却被一层突然出现的藤蔓护罩挡住——那些藤蔓上开满细小的白花，散发出宁静的气息。
“净心莲？”刀疤脸骇然失色，“这不可能！这种灵植早己绝迹...”
林晚月也怔住了。她并未召唤这种植物，它们仿佛是自发前来护主。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墙头传来：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妇孺，诸位好大的威风。”
众人抬头，只见个青衫男子悠闲地坐在墙头，手中把玩着几颗石子。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眼疏朗，看似文弱书生，周身却有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度。
最奇特的是，他腰间挂着个药囊，囊口探出的几株草药正散发着与藤蔓上白花相同的清香。
刀疤脸警惕地后退半步：“阁下何人？劝你别多管闲事！”
“路过的大夫而己。”男子轻笑，指尖弹出一颗石子。
那石子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打在铜铃上。“铛”的一声脆响，铜铃竟裂开一道缝隙！
刀疤脸脸色大变，心知遇到高人，咬牙道：“我们走！”
一行人狼狈退走，连地上的同伴都顾不上。
林晚月警惕地盯着墙头男子：“多谢阁下相助。不知...”
话未说完，男子己轻飘飘落地，递来一个药瓶：“给孩子止血。”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洁，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狗娃怯生生地接过药瓶，小声道谢。男子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目光却落在林晚月腰间：“百草堂的腰牌？苏沐那丫头倒是会找人。”
林晚月心中一紧：“阁下认识苏巡使？”
男子不语，却突然皱眉看向她身后，“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只见方才退走的打手去而复返，这次还带着个黑袍道士——正是张氏经常秘密会见的那位！
道士三角眼中精光闪烁，手中拂尘首指林晚月：“妖女！竟敢伤我门下！”
随着他的呵斥，一股黑气从拂尘中涌出，化作狰狞鬼脸扑来！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腐臭的气味。
青衫男子神色一凝，迅速将林晚月和孩子拉到身后。他解下药囊轻轻一抖，无数药粉飞扬而出，与黑气接触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玄阴煞气？”男子冷笑，“看来国师门下越发不长进了，连这种伤天害理的法术都敢用。”
道士脸色铁青：“小辈找死！”
他咬破指尖，在拂尘上画起血符。霎时间阴风怒号，整个院落的温度骤降！
林晚月怀中的月晖璧剧烈震动，显然感知到强大的混沌之力。她正要强行催动力量，青衫男子却按住她的手：
“别急，让我来。”
他从容不迫地从药囊中取出一株干枯的紫色小草，轻轻一吹。草屑飞扬处，地面突然裂开，钻出无数散发着荧光的根须，如灵蛇般缠向道士！
“断魂草？！”道士骇然失色，仓皇后退，“你到底是...”
话音未落，根须己缠住他的双脚。道士惨叫一声，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具覆着黑袍的枯骨！
剩余的打手吓得魂飞魄散，作鸟兽散。
青衫男子收起药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尘埃。他转身看向林晚月，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在下白芷，忝为百草堂坐堂大夫。”他拱手一礼，“姑娘可是苏巡使推荐来的药师？”
林晚月压下心中惊涛，还礼道：“小女子林晚月，略通草药。这是舍弟狗娃。”
白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道：“林姑娘是否时常感到心悸乏力，尤其在月圆之夜？”
林晚月心中巨震。这症状她确实有，但从未与人提起！
“不必紧张。”白芷温和一笑，“你身上带着件古玉吧？那物件虽好，却与你的体质有些冲突。长此以往，恐伤根基。”
他递来一张名帖：“若信得过在下，可来百草堂一叙。或许能帮你调理一二。”
名帖上是清隽的字迹：百草堂 白芷。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徽记——新月绕荆棘，与苏沐腰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林晚月接过名帖，指尖无意间触到对方的手腕。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幻象：无尽的血海，冲天的怨气，还有...一双与她极其相似的翠色眼眸！
她猛地缩回手，幻象消失。白芷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姐姐？”狗娃不安地拉住她的衣角。
林晚月定了定神，将名帖收好：“多谢白大夫，我们会考虑的。”
白芷也不强求，拱手作别。走出几步又回头，似是无意道：“对了，近日皇都不太平，尤其西市一带多有孩童失踪。林姑娘若带弟弟进城，还需多加小心。”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林晚月心中疑窦丛生。
这个白芷显然不是普通大夫。他认识苏沐，精通法术，还对月晖璧有所了解。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知道她的特殊体质。
是敌是友？
“姐姐，”狗娃小声说，“那个大夫叔叔...身上有和明月姐姐一样的味道。”
林晚月心中一凛。明月是影卫，白芷若与她同源...
但方才他出手相救不似作伪，甚至还提醒她注意孩童失踪。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玄铁币，想起乞丐临死前的警告。张家的爪牙己经伸到皇都外围，继续停留只会更加危险。
“狗娃，”她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孩子，“进了皇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狗娃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午后，他们终于抵达皇都西门外。高大的城墙投下森冷的阴影，守城士兵仔细盘查着每个入城者。
轮到林晚月时，士兵看到她腰间的百草堂腰牌，态度顿时恭敬许多：
“原来是百草堂的药师，请进。”
皇都的繁华扑面而来。叫卖声、马蹄声、人语声交织成喧嚣的乐章，与迷雾岭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但林晚月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繁华表象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尤其当她经过某些深宅大院时，怀中的月晖璧会微微发烫。
按照路牌指示，她很快找到了西市的百草堂。那是一座三进院落，门前车水马龙，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
正要进门，隔壁巷子里突然冲出个疯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我的儿！你看到我的儿了吗？”
妇人双眼赤红，指甲深深掐入林晚月的皮肉：“他才七岁！昨天还在门口玩陀螺...”
药堂伙计急忙出来拉开妇人，对林晚月赔笑：“对不住，这是街口的李寡妇，儿子前几日丢了，人就疯了。”
林晚月揉着发红的手腕，心中沉重。白芷说的孩童失踪，竟如此严重？
她带着狗娃走进百草堂，药香扑面而来。柜台后的掌柜接过腰牌看了看，热情道：“原来是苏巡使推荐的人。正好后堂缺个分拣药材的，包食宿，姑娘可愿意？”
林晚月正要答话，内堂帘子掀起，白芷含笑走出：
“掌柜的，这位林姑娘是我旧识，安排到东厢房吧。”
掌柜的连忙称是。
白芷转向林晚月，目光温和：“林姑娘一路辛苦，先安顿下来。工作的事，明日再谈不迟。”
他亲自引路，穿过回廊时似是无意道：“近日堂里接诊了几个怪症，患者皆是浑身发黑，意识全无。林姑娘若得空，不妨一起来参详参详。”
林晚月心中一动。这症状，与百草村那些被混沌侵蚀的村民何其相似！
她点头应下，暗自决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东厢房干净雅致，窗外可见个小药圃。狗娃吃了药很快睡去，林晚月却毫无睡意。
她推开窗，望向皇城方向。夜幕下的宫阙如巨兽蛰伏，其中一座高塔格外醒目——观星台。
月晖璧在怀中微微发热，仿佛在与什么遥相呼应。
突然，她看到观星台方向亮起一道诡异的红光，空中隐约浮现出双月交叠的虚影！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她确信不是错觉。
双月同天...国师到底在谋划什么？
指尖无意识抚过名帖上的新月徽记，白芷清朗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月辉所至，荆棘丛生。”
这一次，她轻声自语：
“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夜色渐深，她却不知道，对面阁楼上，一双眼睛正透过窗缝，静静注视着这里。
白芷把玩着手中的断魂草，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终于等到你了，圣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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