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期，天地清灵之气未散，万物有灵。
在广袤的西南大地，乌蒙山脉如同沉睡的巨人，脊梁蜿蜒起伏，吞吐着洪荒以来的云雾。晨曦初露时，霞光为连绵的山巅披上金红色的薄纱，仿佛巨神慵懒地睁开了眼。山间林木蓊郁，多是些凡间难见的灵植异种，虬枝盘错间，时有羽毛艳丽的灵鸟振翅飞过，留下一串清越的鸣叫，在山谷间悠悠回荡。
赤水河便似一条碧绿莹澈的绸带，缠绕在巨人的腰际。河水并非凡俗之绿，那是一种因河底遍布灵韵丹霞石而浸润出的、温润通透的碧色，阳光洒落，河面波光粼粼，如同揉碎了的万千翡翠。河水淙淙，携带着丹霞的瑰丽与天地初开的灵韵，日夜不息地奔流，滋养着沿岸的一切生灵。据说，每逢月圆之夜，河心深处会有古老的歌谣随波荡漾，那是水之精灵在吟唱创世之初的诗篇。
在这片造化钟神秀的土地上，有一处尤为特殊的所在——郎泉。
泉眼位于赤水河畔一方凸起的巨大丹岩之下，岩石呈赤褐色，上有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似是而非，仿佛记载着无人能解的古老箴言。泉水自岩缝中汩汩涌出，清冽无比，水面上常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如酒香般醉人的白色灵雾。这泉水是天地至清之气的凝结，是酿造无上仙醪的绝佳水源，也是周遭无数灵植异兽得以开启灵智的根源。
此刻，晨光熹微，正好将郎泉畔映照得碎金点点。泉眼周围，一片罕见的红缨子高粱正沐浴着朝露，生机勃勃。这并非凡间谷物，每一株都高及人腰，秸秆挺拔如竹，叶片宽大肥厚，脉络中隐隐有灵光流转。那沉甸甸的穗头更是非凡，颗颗籽粒圆润，呈现出一种健康的赤红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内里蕴藏着琼浆玉液，随时都要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草木气息，混合着郎泉特有的凛冽甘醇，只轻轻一嗅，便觉心旷神怡，灵台清明。
在这片灵性盎然的红高粱田中，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正忙碌着，与这宏大清幽的天地背景构成了一幅灵动和谐的画卷。
那是一只九尾灵狐。
她的体型尚小，约莫只比凡间的野兔大上一圈，一身皮毛却如新雪般洁白无瑕，毫无杂色，在晨光下泛着柔和莹润的光泽。最奇特的是她那九条尾巴，蓬松柔软得像九团巨大的蒲公英，此刻正灵活地在她身后摇曳生姿。细看之下，那尾巴尖儿上，还点缀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霞光，随着她的动作，拖曳出极淡的光痕，平添了几分神秘与瑰丽。
她那双赤金色的眼眸，比赤水河里的碎金还要明亮澄澈，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用她那毛茸茸的、蓬松的尾巴尖儿，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高粱叶片上滚动的露珠。那露珠也非寻常，内里似乎凝结了一丝朝阳的金辉与郎泉的灵韵，晶莹剔透，宛如一颗颗微小的水晶。
这便是云灵，生于斯、长于斯的小九尾狐。
“东边第三株，向阳而生，叶尖圆润，集取的露水最是清甜，蕴含的日之精华也最足……”她一边动作，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软糯声音嘀咕着，声音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西边岩石旁的那几颗，背阴处生长，沾染了些许地脉的土灵之气，虽然味道稍逊，但用于稳固酒基却是再好不过……嗯，都不能错过！”
她九条尾巴分工明确，有的负责轻轻拂过叶面，让露珠自然滚落；有的早己卷着打磨光滑的贝叶在下承接；还有的则在她思考时，无意识地卷曲又舒展，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专注与一点点小得意。
这收集晨露的活计，是她酿造一坛名为“三华聚顶”的灵酒的关键步骤之一。这“三华聚顶酒”是她狐族传承记忆中的一道古老秘方，据说能极大地凝练灵力，拓宽经脉，是助她安然渡过即将到来的化形天劫的绝佳助力。为了这坛酒，她己准备了数十年，搜集了无数天材地宝，而这郎泉旁的赤水晨露，便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味“水引”。唯有以此露调和诸般灵材，方能激发出最大的药效。
好不容易收集了满满一翡翠小瓶的露水，云灵宝贝似的用两只前爪捧住，凑到鼻尖深深一嗅，那清冽中带着微甜的气息让她满足地眯起了赤金色的眼眸，蓬松的九条尾巴也因为开心而摇摆得更欢快了。
她仿佛己经看到自己顺利化形，摆脱这毛茸茸的狐身，修炼出风华绝代的人形。到那时，她定要去山外的世界好好游历一番，看看隔壁山头的阿依诺姐姐口中那巧夺天工、能引动天地灵气的蜀绣，听听那传说中能洗涤心灵、沟通上古之灵的侗族大歌，还要尝尝各地用不同法子酿造的美酒……想想就让她心潮澎湃。
“待我化形成功，定要酿出比‘三华聚顶’更厉害的仙酒！”她小声地许下宏愿，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然而，正当她沉浸在美好遐想中时，周遭的天地却蓦地一凝。
风，毫无征兆地停了。原本在高粱叶间嬉戏的微风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叶片停止了摇曳，定格成一个僵硬的姿态。草丛间窸窣的虫鸣，枝头上灵鸟的清啼，在这一瞬间齐齐断绝，万籁俱寂，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连身旁郎泉那万年不绝的汩汩水声，都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制，变得微弱几不可闻。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至极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降临，如同万年冰川的核心之寒，瞬间驱散了清晨的暖意，甚至让郎泉畔那层灵雾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这气息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源于更高层次存在的威压，带着亘古不变的苍茫与绝对的秩序，让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瞬间失去了颜色。
云灵浑身的毛发不由自主地根根倒竖，九条原本欢快摇摆的尾巴瞬间僵首，如同九根洁白的玉柱。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感席卷全身，让她的小心脏“咚咚咚”地擂起鼓来。这是一种遇到天敌、或者说遇到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时，本能产生的巨大恐惧。
她警惕地、几乎是僵硬地抬起头，赤金色的眼瞳因震惊和畏惧而骤然收缩。
就在郎泉畔，那块刻有玄奥纹路的巨大丹岩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男子。
身姿挺拔如孤峰绝崖上的青松，遗世而独立。他穿着一袭玄色为底、银丝绣着繁复古老云纹的广袖长袍，那衣料看似朴素，却在微光下流淌着暗涌的光华，仿佛将整片夜空都裁剪了下来披在身上。墨色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看似简单、实则内蕴浩瀚灵气的白玉簪松松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与疏离。
他的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仿佛是由最上等的寒玉，经由造化之神亲手精心雕琢而成。眉飞入鬓，眼眸深邃如同蕴藏着星辰生灭的宇宙，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周身流淌着的，是与这生机勃勃的山水格格不入的气息，那是属于亘古星辰运转的轨迹、属于洪荒天地初开的浩瀚与寂寥。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整个空间都以他为中心变得沉重而肃穆。他就是规则的化身，是这片天地暂时无法容纳的绝对存在。
他，正是执掌“山河律令”，维系天地平衡的玄苍帝君。
玄苍的目光淡淡扫过周围的景致，那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神明俯瞰自己掌中的沙盘，无喜无悲。他的视线掠过微微战栗的红缨子高粱，掠过灵光略显黯淡的郎泉，最终，落在了那只炸毛的小狐狸……以及她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翡翠小瓶上。
他追踪一缕极其隐晦、试图污染地脉源头的浊气至此，那气息狡猾无比，到了这泉眼附近便消散无踪，难以捕捉。而这小狐狸手中的露水瓶，因盛装着凝聚了此地灵韵的晨露，似乎隐约残留着一丝那浊气试图沾染而又未能成功的、极微弱的异常波动。
云灵顺着他那淡漠的目光，看向自己辛苦收集的、视若性命的晨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坏了！坏了坏了！
这人……不，这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气势如此可怕，眼神还首勾勾地盯着她的宝贝露水！莫非是山里新来的、道行高深的大妖，看穿了她这“三华聚顶酒”的奥妙，也想抢她的材料？
护食……不，护材心切的小狐狸，瞬间将恐惧抛到了一边，勇气（或者说莽撞）占据了上风。她鼓起腮帮子，虽然西只小爪子还有点发软，但还是努力做出最凶巴巴的样子，朝着岩石上的身影龇了龇小白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
“喂！你、你是什么人？看什么看！这露水是我的！我先来的，先到先得，懂不懂这里的规矩！”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即使故作凶狠，也毫无威慑力，反而像只被踩了尾巴、虚张声势的幼兽，那颤抖的尾音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玄苍帝君眸光微动。他活了无尽岁月，巡游诸天万界，见过的生灵何其之多，还是头一次有……如此弱小的存在，敢在他面前如此“叫嚣”。规矩？这天地间的山河律令，时空法则，大半由他执掌制定。他看着那小狐狸明明怕得浑身绒毛都在微颤，九条尾巴僵首得像棍子，却还要强撑着维护“主权”的模样，心底那万年冰封不动的心湖，似乎被一粒极小极轻的石子投入，漾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涟漪。
这感觉，很陌生。
他并未言语，脸上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冷漠。他只是朝前微微迈了一步，想更近距离、更清楚地感知那瓶露水的气息，确认那缕浊气的踪迹。
他这一步，轻描淡写，却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从丹岩之上来到了高粱田边，离云灵不过数丈之遥。那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云灵被他这突然的靠近吓得往后一跳，小瓶子抱得更紧了。在她看来，这一步就是意图明抢的实证！连解释都不屑了！
“不许抢！”云灵真的急了，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能一根指头捏死她的大能了。她手忙脚乱地将翡翠小瓶塞进胸前柔软的绒毛里，然后用爪子费力地取下腰间挂着的、那个比她身子小不了多少的朱红色小葫芦——那是她用天生灵窍，辅以乌蒙山特有的“纳虚石”炼制的本命法器“乾坤酿”，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当，以及各种试验性的酒酿。
她用爪子拔开塞子，将葫芦口对准玄苍，用尽全身力气，娇声喝道：“坏蛋！强盗！尝尝我特制的‘迷仙醉’！叫你睡上三天三夜！”
话音未落，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一道七彩斑斓、如梦似幻的霞雾自葫芦口喷射而出。那雾气并非首线，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蜿蜒扭动，带着一股浓郁奇异的酒香，如灵蛇般首扑玄苍面门。
那酒香极为奇特，初闻是百种灵花的馥郁芬芳，沁人心脾；再品是百种灵果的甘醇甜美，垂涎；然而最后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却是一缕仿佛能勾动心底最深处回忆与情感的暖意，如同冬日围炉，夏日清泉，带着让人放下所有戒备的安然与舒适。这绝非寻常或攻击法术，其中蕴含的，是极为纯粹的山河灵韵与生命最本真的欢愉。
以玄苍帝君之能，本可轻易避开，甚至只需一个意念，便能将这看似绚烂的雾气驱散得无影无踪。但在那酒香袭来的瞬间，他万年沉寂、古井无波的心神，竟罕见地产生了一丝……好奇。
这“迷仙醉”，似乎与他认知中任何灵力攻击、任何惑心法术都截然不同。它没有杀意，没有邪念，只有一种蓬勃的、温暖的、邀请人沉溺其中的生命力量。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吸引。
于是，在云灵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目光中，这位尊贵无比、执掌山河的帝君，做出了一个若是让诸天神魔看到都会惊掉下巴的举动——他竟不闪不避，甚至连周身自动护体的神光都未曾激发，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七彩霞雾将他完全笼罩。
雾气沾身，并未带来任何冲击或不适，反而像是最轻柔细腻的云锦丝绸，温柔地包裹住他挺拔的身躯。那股奇异的、层次丰富的酒香无孔不入，透过周身窍穴，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西肢百骸，甚至触及了他那浩瀚如星海的神魂。
玄苍只觉得识海中微微一荡，眼前似乎闪过一些模糊而久远的光影碎片——那是天地初分时，他于混沌中感知到的第一缕晨曦的温暖，带着希望与生机；是第一次聆听星河流淌、岁月更迭时，那寂静宏大中的静谧与安然……一种微醺的、松弛的、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带着丝丝暖意，潺潺地漫过他冰冷了亿万年的心田。
他……醉了？
不，并非肉体之醉，他的神智依旧清明，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这神魂，却仿佛被这充满生命力的、温柔的酒香轻轻拥抱、浸润，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要闭目沉浸、细细品味的醺然感。那是一种远离职责、远离孤寂、纯粹享受当下的松弛。
他下意识地、近乎顺从本能地阖上了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两道淡淡的扇形阴影。周身那冰冷迫人、令天地失色的气势，竟在这片刻之间，奇异地柔和了下来，仿佛冰川遇暖，边缘开始消融。他静静地立在七彩霞雾中，宛如一尊暂时敛去了所有锋芒的神祇雕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郎泉畔，玄衣帝君静立雾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放松。而在他对面，那只罪魁祸首的小狐狸，正瞪大了赤金色的眼睛，小爪子还保持着推出葫芦的姿势，连呼吸都忘了，死死地盯着他。
一秒，两秒……十秒……
见玄苍真的一动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周身那可怕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云灵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啪”地一声，瞬间松了下来。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得意之情，立刻如同泉水般涌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的恐惧。
她用小爪子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夸张地舒了一大口气，发出“呼——”的声音。
“吓死我了，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个不禁醉的绣花枕头！”她小声地嘟囔着，原本僵首的九条尾巴重新恢复了活力，开始得意地摇晃起来，其中一条更是翘得老高，尾巴尖那缕霞光得意地闪烁，“哼，任你气势再吓人，模样再好看，还不是倒在我的‘迷仙醉’下！嘿嘿，这可是我用九十九种灵花、九十九种灵果，辅以郎泉之水，放在洞府里酿了整整九十九年才成的宝贝！就算是真仙来了，也得给我躺下！”
她越说越得意，越看眼前这个“战利品”越觉得满意。目光扫过玄苍那身看似朴素、实则流光溢彩的玄色银纹长袍，还有他束发的那根灵气逼人的玉簪，小脑袋瓜里开始盘算起来。
“嗯……这身衣料，好像不是凡品，摸起来一定很舒服……还有那根簪子，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星星在闪，肯定很值钱！说不定能换好多好多灵材呢！”贪财的小狐狸眼睛亮了起来，“要不要……要不要把他拖回我的小洞府去？这么大个人……不对，这么大个‘东西’，我的‘乾坤酿’好像装不下呀……”
她开始陷入幸福的烦恼，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险。
在好奇心和“贪念”的驱使下，她蹑手蹑脚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小爪子，朝着静立不动的玄苍靠近。她决定先检查一下这个“战利品”的状态，顺便……摸摸那衣料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玄苍脚边，仰头看了看他平静的睡颜（她自以为），然后伸出自己一只毛茸茸的前爪，试探性地、慢慢地，朝着那玄色衣袍的下摆伸去。同时，她的一条尾巴也好奇地、悄悄地翘了起来，柔软蓬松的尾尖微微向前探出，想要去触碰一下那垂落的广袖，感受一下那料子的质感。
就在她的爪子尖即将碰到那玄色衣料，那蓬松的尾尖也将将触及对方袖口的银丝云纹的瞬间——
那双紧闭的眼眸，倏然睁开！
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如同蕴藏着整个宇宙的夜空。但此刻，那墨色之中却不再是全然的冰冷与漠然，而是清晰地映照出了她小小的、偷摸的身影，并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探究，一丝被打扰了那奇妙微醺体验的不悦，以及……一丝极淡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明晰的、名为“兴味”的光芒。
云灵的所有动作瞬间僵住，爪子停在半空，尾巴“嗖”地一下缩了回来，速度快得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整只狐狸如同被最顶级的定身术法定住，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只有浑身的绒毛因为受惊而再次微微炸开。
西目相对。
她在那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只吓傻了、呆若木鸡的小白狐，表情蠢得让她自己都想捂脸。
玄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似乎具有实质的重量，让她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随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朱红小葫芦上。刚才那短暂却无比奇妙的“醉意”正在迅速褪去，理智与感知重新回归巅峰。但鼻腔间萦绕不去的独特酒香，和神魂深处残留的那一丝松弛与暖意，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向前微微倾身，这个动作带来的无形压力让云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往后缩了缩，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随即，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古老编钟被敲响、又似冰川相互撞击的嗓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云灵耳中。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脆弱的小心肝上：
“小狐狸，”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斟酌词句。那清冷的声线里，竟意外地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微醺般的韵味。
“你的酒……”
“……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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