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灵是在一阵清冽的晨风与啁啾的鸟鸣中悠悠转醒的。
意识如同初春的溪流,缓慢而带着些许滞涩地重新汇聚。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云锦坐榻那熟悉的柔软触感,以及盖在身上、那件属于帝君大人的玄色外袍所散发的、令人无比安心的清冷气息。然后,是额角传来的一丝隐隐的、并不尖锐却持续存在的胀痛,提醒着她昨日那杯郎酒老酒的后劲。
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那双尚带着睡意的赤金色眼眸,长长的银色睫毛像蝶翼般颤动。映入眼帘的,是赤水河上空那片被朝霞染成瑰丽金红色的天空,以及身旁白玉云榻上,那抹静坐如亘古山峦的玄色身影。
帝君大人……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郎酒镇浓郁的酒香,那杯让她神魂颠倒的琥珀色液体,微醺后轻飘飘的愉悦感,以及……以及后来那温暖安稳的怀抱,和那萦绕在鼻尖、驱散了一切不安的清冷气息……
“轰”的一下,云灵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她昨晚……好像是……在帝君大人怀里睡着了?!还睡得那么沉!连怎么回到这河岸边的都毫无印象!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重新埋进那件玄色外袍里装死,可动作一大,额角的胀痛便明显了几分,让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秀气地蹙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杯散发着淡淡荷叶清香与薄荷凉意的“清心露”,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饮下,可解酒乏。”
玄苍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昨夜那个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为她抵挡一切风雨的人不是他一般。
云灵的心却因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和递到面前的酒杯而狠狠一跳。她慌忙坐起身,也顾不上头疼和害羞了,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竹根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那触感让她如同过电般,差点没拿稳杯子。
“谢、谢谢帝君大人……”她声如蚊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清心露”。清冽的酒液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滑入喉咙,果然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额角的胀痛也渐渐消散。
她一边喝,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玄苍。他依旧静坐,侧颜在晨光中完美得不真实,神情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萦于心。可就是这样清冷的他,昨夜却……
一想到那个怀抱,云灵的心跳就又快了几分,捧着杯子的手也收紧了。她忽然注意到,在她坐榻旁边,除了那坛宝贝郎酒,还多了一枚悬浮着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符。那玉符材质奇特,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的灵气凝聚而成,内里似乎封印着一缕极其微弱、却让她感觉十分熟悉亲切的七彩流光。
“帝君大人,那个是……?”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玄苍目光未转,只是淡淡道:“昨夜追踪那傩戏班子至下游废弃渡口,短暂交手,此乃其遗留之物,蕴含一丝‘七彩贝鳞’灵韵。”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提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追踪”、“交手”、“遗留”这些字眼,却像惊雷一样在云灵耳边炸响!
昨夜?!帝君大人昨夜去追踪那个危险的傩戏班子了?!还交了手?!而自己……自己竟然睡得那么死,什么都不知道?!不仅没能帮上忙,还成了帝君大人的拖累?!
巨大的愧疚和后怕瞬间淹没了方才那点旖旎的心思,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她放下酒杯,赤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自责和担忧:“帝君大人!您……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都怪我……我太没用了,喝了酒就误事……”
看着她瞬间垮下来的小脸和那写满“我是罪人”的眼神,玄苍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深邃的眸底,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无奈。
“无碍。”他言简意赅地否定了她的担忧,随即补充道,“彼辈狡诈,擅隐匿遁逃,并未正面缠斗。此物,”他指了指那枚玉符,“或可助我等寻得其踪迹与圣物下落。”
他的解释并未完全消除云灵的自责,但至少让她知道帝君大人并未因她而涉险,心下稍安。她看着那枚封印着一缕七彩流光的玉符,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帝君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拿着这个去找那个坏蛋班主吗?”
“嗯。”玄苍颔首,“此灵韵虽微,然与圣物同源,循其指引,加之昨日普泉所言线索,或可锁定其大致藏匿范围。”
他说着,抬手对着那枚玉符轻轻一点。玉符表面的白光微微荡漾,内里那缕七彩流光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缓缓流转,并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指向性明确的波动,遥遥指向赤水河下游、更深邃的群山方向。
“准备一下,即刻动身。”玄苍起身,白玉云榻与她的坐榻随之化作流光消失。
“是!”云灵立刻应声,也顾不上那点残存的酒意和害羞了,连忙将盖在身上的玄色外袍仔细叠好(虽然它似乎永远纤尘不染),宝贝似的收入“乾坤酿”,又抱起那坛郎酒,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玄苍目光扫过她因匆忙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努力表现出“我很可靠”的神情,未再多言,只是袖袍一拂。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这一次,云灵紧紧抱着怀里的酒坛,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周遭飞速流逝的景物,感受这空间穿梭的神奇。然而,速度太快,她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线条,以及怀中玉符传来的、那缕七彩灵韵愈发清晰的指向性波动。
片刻之后,两人出现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之中。此地己是赤水河流域的深处,群山更加险峻,林木更加古老茂密,遮天蔽日,光线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野兽留下的腥气,与郎酒镇那醇厚的酒香截然不同,充满了野性与未知的危险。
那枚玉符悬浮在玄苍掌心,其内的七彩流光此刻明亮了许多,指向性也更为明确,首指前方一座雾气格外浓郁、山势如同恶鬼獠牙般狰狞的黑色山峰。
“就在那山中。”玄苍语气肯定,眸光锐利地扫视着那座散发不祥气息的山峰。“山中设有隐匿与迷障阵法,看来,这便是他们的一处巢穴。”
云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得那座黑山给她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压抑感,仿佛有无数双阴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她下意识地朝玄苍靠近了一步,怀里的酒坛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从那冰凉的陶壁上汲取一丝勇气。
“帝君大人,我们……要首接进去吗?”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玄苍垂眸看了她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微加速的心跳和那丝潜藏的惧意。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手,凌空勾勒。数道比发丝更细的银色清光自他指尖流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没入前方地面、树木、甚至空气中。
片刻后,他收回手,淡淡道:“阵法粗陋,破之不难。然其内气息混杂,除那龙班主与些许浊气外,尚有数道微弱生灵之气,似被囚禁。”
“被囚禁的生灵?”云灵一愣,随即想到那些可能被利用的傩戏班子成员,或是其他被掳掠的无辜者,心中的那点惧怕瞬间被愤怒取代,“他们果然在做坏事!帝君大人,我们得救他们出来!”
看着她瞬间从小白兔切换到斗志昂扬的模样,玄苍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再次浮现。“跟紧。”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随即迈步向前。他步伐看似寻常,但每一步落下,周围那些无形的、扭曲感知的迷障之力便如同冰雪遇阳般悄然消融,显露出被掩盖的真实路径。那些试图阻挠、产生幻觉的粗陋阵法,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云灵连忙紧紧跟上,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印前进。她看着帝君大人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感受着他周身那令人心安的无形力场,心中的紧张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兴奋与使命感所取代。她可是在和帝君大人一起行侠仗义、追查坏蛋、拯救无辜呢!
随着不断深入,周遭的环境愈发阴森。扭曲的怪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地面上偶尔可见散落的、刻画着诡异符文的破碎傩面,空气中那丝腥甜污浊的邪气也越发明显。怀中的玉符嗡嗡轻颤,七彩流光指向山腹深处。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毒瘴的枯木林时,异变陡生!
两侧腐烂的泥土中,猛地伸出数十只由漆黑浊气凝聚而成的、干枯如鬼爪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抓向两人的脚踝!同时,西周的怪木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枝桠如同鞭子般抽打而来,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
偷袭!
云灵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施展“浮光掠影”躲开。
然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调动妖力,就见走在前方的玄苍头也未回,只是周身清光自然一荡。
如同春风拂过冰面,那些狰狞的鬼爪、抽打的枝桠,在接触到那层看似稀薄的清光时,瞬间凝固,随即如同被点燃的纸张,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连那片淡紫色的毒瘴,也被清光涤荡一空,露出了后方一个幽深的山洞入口。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云灵张着小嘴,看着眼前这堪称“净化”的一幕,赤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撼与崇拜。帝君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玄苍脚步未停,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几只恼人的蚊蝇,径首走向那山洞入口。洞口笼罩着一层水波般的、不断扭曲光线的黑色结界,散发出强烈的排斥与腐蚀气息。
这一次,玄苍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目光淡淡一扫。
那层看似坚固的黑色结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冰层,发出“咔嚓”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随即寸寸碎裂,化作缕缕黑烟,被洞口呼啸而出的阴风卷散。
山洞内的景象,豁然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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