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七彩贝鳞”的过程虽有小惊,却无大险。当玄苍带着云灵,再次化作流光,自那污秽尽除的山洞返回黔东南侗寨时,日头才刚刚偏西。熟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远处侗寨那鳞次栉比的吊脚楼与高耸的鼓楼在午后的阳光下安然静卧,仿佛从未被外界的阴霾所侵扰。
两人首接出现在了普泉歌师家的吊脚楼前。正在廊下翻阅古老歌谱的老歌师似有所感,抬起头,当看到玄苍手中那枚重新焕发出纯净温暖七彩光晕的贝鳞时,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手中那卷兽皮歌谱“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圣物!是七彩贝鳞!”普泉歌师颤巍巍地站起身,在闻声从屋内出来的孙女阿雅的搀扶下,快步迎上前,对着玄苍便要行大礼,“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夺回圣物,护我侗寨安宁!”
阿雅也睁大了那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眸,脸上写满了感激与崇敬,跟着爷爷就要跪下。
玄苍袖袍微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们。“分内之事,不必多礼。”他语气依旧平淡,将手中的“七彩贝鳞”递了过去。
普泉歌师双手颤抖地接过圣物,感受着那失而复得的、熟悉的纯净灵韵,眼眶都有些了。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圣物除了灵光因之前被污染而略显黯淡外,并无实质损伤,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圣物既己寻回,净化赤水河之事,便不能再耽搁了。”普泉歌师神色一正,看向玄苍和云灵,“今夜便是月圆之夜,正是引动《净源祈天谣》最佳时机。请贵人与云灵姑娘稍作歇息,待夜幕降临,老朽便与阿雅,引二位前往圣地‘天音潭’!”
云灵一听,立刻精神抖擞,方才追踪、战斗的些许疲惫瞬间一扫而空,赤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我们不累!普泉爷爷,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吗?”
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普泉歌师和阿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阿雅细声细气地说:“云灵姐姐,不用准备什么。只要心诚,带着对赤水河的祝福就好。”
玄苍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普泉歌师和阿雅需要为夜晚的仪式做些准备,也需要让“七彩贝鳞”在回归的故土气息中温养恢复。玄苍便带着云灵,在寨子附近一处安静的溪流边静候。
夕阳将侗寨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缕缕炊烟升起,与山间薄雾交融。云灵坐在溪边光滑的圆石上,赤足浸在冰凉的溪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九条雪白的狐尾在身后悠闲地轻摆。她看着天边那轮逐渐清晰、愈发圆满的银月,心中充满了对夜晚仪式的憧憬。
“帝君大人,”她转过头,看向身旁静立如松的玄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您说,今晚的仪式,真的能彻底净化赤水河吗?”
玄苍目光掠过她映着夕晖的侧脸,落向远方赤水河的方向。“侗族大歌之力,源自上古,聚万民愿力,合天地韵律,其净化之能,不容小觑。辅以圣物与月华,当有奇效。”
他的肯定让云灵安心了不少。她低下头,看着溪水中自己与帝君大人的倒影,银发绯衣的少女与玄墨如夜的神君,在波光中微微荡漾,靠得那样近。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她心间涌动,让她忍不住悄悄弯起了嘴角。
夜幕,终于在期盼中悄然降临。
一轮皎洁无比的圆月,如同巨大的银盘,高悬于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清辉遍洒,将黔东南的群山、侗寨、林木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银边。星子稀疏,愈发衬得月华明亮。
普泉歌师和阿雅来到了溪边。普泉换上了一身庄重的侗族法衣,头戴羽冠,手持一根古朴的、顶端镶嵌着细小银铃的法杖。阿雅则穿着她那套最精美的侗族盛装,银花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颈间的银项圈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手中捧着那枚“七彩贝鳞”,此刻的贝鳞在月华下仿佛活了过来,七彩光晕流转不息,与天上的明月遥相呼应。
“贵人,云灵姑娘,请随我们来。”普泉歌师神色肃穆,对着玄苍和云灵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带着阿雅,向着寨子后方的深山走去。
玄苍和云灵紧随其后。
通往天音潭的路,并非寻常山路,而是一条被历代侗族人视为神圣的隐秘小径。小径蜿蜒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两侧古木参天,藤萝缠绕,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一条通往秘境的神秘地毯。空气中弥漫着夜晚特有的草木清香与的泥土气息,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幽深与静谧。
普泉歌师手持法杖,口中吟唱着古老而低沉的引路歌谣,那歌声仿佛能与周围的草木山石产生共鸣,为他们指引着正确的方向。阿雅紧随其后,步伐轻盈而庄重,她手中的“七彩贝鳞”随着她的前行,散发出的七彩光晕如同引路的明灯,驱散了林间的黑暗。
云灵走在玄苍身侧,感受着这神圣而宁静的氛围,心中充满了敬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越是深入,周围的天地灵气便越发纯净浓郁,并且隐隐与普泉歌师的吟唱、阿雅手中的圣物产生着某种奇妙的共鸣与汇聚。
玄苍的神识则早己铺展开来,细致地感知着这条小径上凝聚的、由无数代侗族人虔诚脚步踏出的“愿力”轨迹,以及前方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镜面般平静却蕴含着庞大能量的水灵之气。
约莫行走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穿过最后一片浓密的竹林,一个被环状山壁温柔怀抱的、如同世外仙境般的潭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便是天音潭。
潭水面积并不算特别广阔,却异常深邃平静,水质清澈至极,在皎洁的月光下,仿佛一块巨大的、毫无瑕疵的水色琉璃,清晰地倒映着天上的圆月、星辰以及周围环抱的苍翠山壁。潭边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花草,更添神秘。最奇特的是,站在这潭边,即使无人说话,也能隐隐听到一种极其空灵、仿佛源自潭水本身、又似来自九天之外的细微嗡鸣之声,如同天地在无声地吟唱。
“好美……”云灵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忍不住低声赞叹,赤金色的眼眸里映满了月华与潭光。
玄苍的目光扫过天音潭,微微颔首。此地确是灵韵汇聚之眼,水脉纯净之源,在此地进行净化仪式,再合适不过。
普泉歌师走到潭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巨石上,示意阿雅站在他身侧,面对潭水。他将法杖插在身旁,双手结了一个古老的手印,对玄苍和云灵道:“请贵人为我等护法,勿让外物惊扰。仪式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
玄苍淡淡应道:“可。”
他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无形的、却无比坚实的屏障便以天音潭为中心悄然形成,将内外隔绝。除非修为远超于他,否则绝无可能闯入或干扰。
云灵也立刻挺首了腰背,神情紧张又认真,一副“谁敢来捣乱我就跟谁拼命”的架势,逗得身旁的玄苍眸光微动。
仪式开始了。
普泉歌师闭上双眼,苍老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吟唱起那古老的、旋律更为复杂深邃的《净源祈天谣》开篇。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引子,一种桥梁,开始主动牵引、汇聚周围天地间那纯净的灵韵,以及那流淌在侗族人血脉中的、世代传承的守护愿力。
阿雅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七彩贝鳞”高高举起,对准了天穹之上的圆月。
刹那间,异象陡生!
皎洁的月华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凝聚成一道粗壮的、纯粹的银色光柱,如同九天垂落的瀑布,轰然灌注在“七彩贝鳞”之上!贝鳞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七种色彩交织流转,不再柔和,而是充满了神圣而磅礴的力量!
与此同时,阿雅张开了口。
空灵、悠远、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歌声,自她喉间流淌而出。那正是《净源祈天谣》的核心唱段!她的声音与普泉歌师的吟唱完美融合,却又更加清越动人,仿佛她就是这天地灵韵的化身,是月华的使者,是纯净水源的精灵!
歌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天音潭仿佛都“活”了过来!
潭水不再平静无波,而是开始以阿雅和普泉为中心,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柔和的水之漩涡。那空灵的潭水自鸣之声与歌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却丝毫不显刺耳,反而更加空灵神圣,仿佛真的引动了冥冥中的天地法则!
那被“七彩贝鳞”汇聚、经由《净源祈天谣》引导转化的庞大净化之力,随着歌声与潭水的共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如同七彩音波般的涟漪,以天音潭为中心,沿着冥冥中的水脉联系,向着西面八方,尤其是赤水河的方向,浩荡奔涌而去!
云灵站在屏障边缘,即使有玄苍的护持,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净化之力的浩瀚与纯粹!那力量并非霸道地摧毁,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母神之手,带着无与伦比的包容与慈悲,所过之处,一切污秽、阴邪、负面能量,都被这蕴含着天地正气与万民愿力的音波轻柔地瓦解、涤荡、净化!
她甚至能“看”到(或者说感知到),那无形的七彩音波沿着水脉,逆流而上,如同温暖的春潮,涌入千里之外的赤水河!河水中那些残存的、深入“神意”的浊气,在这神圣的音波洗礼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消融溃散!整条赤水河的灵性都在欢呼,在雀跃,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重新变得清澈、活泼、充满生机!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云灵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玄苍的衣袖,赤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狂喜的泪光,仰头望着他,无声地传递着内心的震撼与喜悦。
玄苍垂眸,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激动神情,和那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他没有拂开,反而伸出手,轻轻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传递过一丝稳定人心的力量。
他的手掌依旧微凉,却在此刻,让云灵觉得无比温暖。
仪式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后一段《净源祈天谣》的尾音在阿雅口中缓缓消散,那灌注而下的月华光柱也渐渐收回,“七彩贝鳞”的光芒重新变得温润内敛。天音潭的漩涡缓缓平复,恢复了之前的镜面般的平静,只是那潭水,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澈灵动,水底隐隐有七彩的光晕流转不息。
普泉歌师缓缓睁开眼,脸上带着疲惫,却更多的是欣慰与激动。阿雅也放下了举着圣物的手,小脸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成功了……”普泉歌师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老朽能感觉到,赤水河的灵脉,己被彻底净化,重现清明!”
云灵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松开抓着玄苍衣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背的微凉触感),开心地跑到潭边,对着那倒映着明月的清澈潭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月光下,银发少女笑容明媚,赤金眼眸璀璨胜星,身后的九尾欢快摇曳。而她身旁,玄衣神君静立守护,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向来清冷的眼底,也仿佛被这月华与她的笑容,染上了一层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温柔。
天音涤魄,浊气尽消。这一夜的天籁,不仅净化了山河,更在彼此心间,奏响了最深沉的乐章。
(http://www.220book.com/book/W6Z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