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那场看似平静的对话,像在我脑中植入了一颗缓慢释放的毒药。顾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剖析,不仅没有打消我的疑虑,反而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某种我更不愿面对的真相内核。
“扭曲的艺术创作”、“享受过程”、“像建筑设计一样构建罪恶”……这些词语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与他平日里谈论建筑美学时那种狂热而专注的神情重叠在一起。如果那不是对虚构案例的分析,而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投射呢?
当晚,失眠如期而至。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旁是顾衍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他睡得很沉,面容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光下显得安详而俊美,甚至带着一丝孩子般的无辜。在过去,这曾是我安心感的来源。但此刻,这平静的睡颜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这副完美的皮囊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我紧闭双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但大脑却不受控制地高速运转。白天努力压抑的恐惧和猜疑,在黑夜的掩护下汹涌而出。我想起“编号17”指甲缝里的古龙水残留,想起顾衍行程的时间吻合,想起地下室那把冰冷的电子密码锁,想起他晚餐时那双分析犯罪时深邃而冷静的眼睛……
一些曾被忽略的细节,也如同沉渣般泛起。
几个月前,我们参加一个艺术展开幕式,一位打扮入时、侃侃而谈的女评论家对顾衍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言语间不乏挑逗。当时顾衍只是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我并未在意,甚至有些欣赏他的处理方式。但现在想来,那位女评论家……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在她的社交媒体上发布动态了。最后一次更新,是一张在机场的照片,配文是“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还有更早之前,他公司的一位女实习生,对他十分崇拜,曾多次以请教问题为名来家里。顾衍总是表现得像个温和有礼的前辈,但我曾无意中瞥见过那女孩看他时,眼中狂热到近乎偏执的光。后来,那女孩据说去了国外深造,再无音讯。
这些原本零散的、毫不相干的信息,此刻却被一条无形的、可怕的线串联起来。每一个“消失”的女性,似乎都曾与顾衍有过或近或远的交集,而她们的“消失”,都伴随着一个看似合理、实则经不起深究的理由。
我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悄悄转过身,背对着顾衍,将脸埋进枕头,试图隔绝他的气息。但那缕独特的、混合了沉香与龙涎香的古龙水味道,早己渗透进卧室的空气中,无处不在。这曾经让我迷恋的、代表着他品味和存在的气息,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缠绕着我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极度的精神疲惫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但睡眠并不安宁,噩梦接踵而至。
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解剖室,但躺在解剖台上的不是“编号17”,而是顾衍。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安详,甚至带着微笑。我拿着解剖刀,手却在剧烈颤抖。当我划开他的胸腔时,里面没有内脏,而是无数张模糊的女性的脸,她们无声地尖叫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我。而顾衍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幽幽传来:“晚晚,你看,她们都在这里,获得了永恒……”
我猛地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窗外,天刚蒙蒙亮。
身旁的位置己经空了,顾衍似乎己经起床。我蜷缩在床上,贪婪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噩梦带来的惊悸稍稍平复。但那种冰冷的恐惧感,己经深深植根。
白天,我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只有面对那些不会撒谎的尸体和冰冷的仪器时,我才能暂时从那种令人窒息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加倍仔细地处理每一个检材,撰写每一份报告,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在同事眼中,我依旧是那个冷静、专业、甚至有些严苛的林法医。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冷静的表象之下,是何种程度的惊涛骇浪。我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可能让我心惊肉跳。对同事无意间投来的目光,我会下意识地解读其中是否含有别样的意味。午餐时,我看着餐盘里的食物,会不受控制地联想到解剖台上的组织样本,胃里一阵翻搅。
这种分裂感让我疲惫不堪。在工作中,我是绝对的权威,依靠逻辑和证据构建起坚固的堡垒;但一旦踏进家门,我就变成了一个恐惧的、时刻处于警戒状态的猎物,需要用尽全身力气去表演“正常”。
顾衍似乎并未察觉我内心的煎熬,或者说,他察觉了,却选择用一种更密集的“关怀”来应对。他变得更加体贴,早餐更加精致,下班回家的问候更加温柔,晚上会主动为我按摩紧绷的肩膀。他的每一个触碰,每一句甜言蜜语,在我听来都像是裹着蜜糖的试探,是猎人对猎物状态的评估。
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当他拥抱我时,我要控制住肌肉不变得僵硬;当他与我对话时,我要确保眼神里没有流露出恐惧和审视;当他表示亲昵时,我要像过去一样给予回应,哪怕内心在尖叫着逃离。
这种表演耗尽了我的心力。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这一次,我梦见自己被困在了那个漆黑的地下室里,密码锁的声音在门外一下下响起,像是死神的倒计时。我猛地坐起身,冷汗淋漓,呼吸急促。
“晚晚?怎么了?”顾衍被我的动作惊醒,声音带着睡意和关切。他伸出手,想要搂住我。
在他碰到我之前,我几乎是本能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身体向后缩去。
这个反应太明显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顾衍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动作的停顿。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嗯……”我含糊地应道,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理的解释,“梦到……梦到解剖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掉进了尸水池里。”我试图将恐惧归因于工作。
顾衍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再次伸手,这次坚定而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他的胸膛温暖,心跳平稳有力。“别怕,只是梦。我在这里。”他低声安慰着,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僵硬地靠在他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那令我恐惧的气息。他的安慰此刻听起来像是魔鬼的低语。我知道,我刚才的失态可能己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必须更小心,更完美地隐藏自己。
在这个曾经最亲密的怀抱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寒冷。理智与情感日夜撕扯,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生长。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也许等不到我找到确凿证据,我自己就会先崩溃。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没有任何退路。
这场发生在枕边、无声的战争,正在一点点吞噬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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