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最后一丝天光被彻底隔绝。世界仿佛被瞬间按下了静音键，外界的风声、远处模糊的车流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被这浓稠的黑暗与死寂吞噬、放大，又扭曲。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蛮横地涌入鼻腔。浓烈的灰尘味是底色，覆盖一切；其间混杂着福尔马林刺鼻的、试图凝固时间的化学气息；更深层，则是一种物质缓慢腐朽的、甜腻中带着酸败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种特定消毒液的、过于刻意的清新感。这味道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过去”和“终结”的特定场域气息。
眼睛在短暂的失明后，开始艰难地适应黑暗。借着从破损的高窗透进来的、几缕被灰尘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柱，勉强能看清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大厅。倒塌的桌椅、散落一地的泛黄纸张和玻璃器皿碎片，如同某种巨兽呕吐出的残渣，堆积如山。墙壁上布满霉斑和水渍，曾经的标语和挂图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一张张褪色的人皮。
顾衍没有开灯，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黑暗。他站在我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背影在微光中显得挺拔而从容，像一个回到了自己领地的君王。
“小心脚下。”他回过头，声音在空旷破败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这里很久没人来了，有些乱。”
他的关心在此刻显得如此虚伪而恐怖。我沉默地点点头，跟随着他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废墟之上。鞋底碾压过玻璃碴和碎纸，发出“咔嚓”、“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落脚，都需要异常小心，既要避开障碍，又要维持身体因药效而逐渐产生的、真实的虚浮感。
药力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时而漏跳一拍，时而又急促地擂动几下，带来一阵阵心悸。呼吸不由自主地加深，却依旧觉得氧气不足，胸口有些发闷。额角和后背持续渗出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带来一阵阵寒战。西肢的力气正在缓慢流失，脚步变得有些绵软，需要耗费更多意志力才能保持平衡和跟随。
这正合我意。
顾衍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他放慢了脚步，偶尔会停下来，像是体贴地等我，但那投射过来的目光，却充满了审视和……欣赏。他在欣赏我此刻呈现出的“脆弱”与“濒临终结”的美感。这在他眼中，恐怕正是仪式前最完美的序曲。
我们没有交谈。沉默像一块不断增重的巨石，压在彼此之间。只有脚步声、呼吸声，以及这栋建筑本身发出的、细微而诡异的“吱嘎”声——那是陈旧木材在承重，或者某种小生物在黑暗中急速窜过的动静。
他带着我穿过大厅，走向通往更深处的走廊。走廊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顾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似乎经过改装过的强光手电，拧亮。光柱像一把利剑，劈开黑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法医档案：我的完美丈夫是连环杀》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照亮了前方。
光束扫过之处，是两侧一排排紧闭的房门，门上的观察窗大多破损，像一只只空洞无神的眼睛。门牌上模糊的字迹标示着它们过去的身份——“组织胚胎学实验室”、“病理标本室”、“寄生虫学实验室”……每一个名字，都与我曾经的职业，与死亡和微观的真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它们都成了废墟的一部分，如同被遗弃的墓穴。
顾衍的目标明确，他径首朝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一扇看起来比其他门都要厚重一些的金属门，门上没有窗，只有一个老式的、需要钥匙开启的锁孔。
我的心跳，在药物和紧张的双重作用下，不受控制地加速。就是那里了吗？他的“标本室”？最终的舞台？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走到那扇金属门前时，顾衍却突然拐向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半开着的小门。手电光柱探入，照亮了一段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水泥台阶。一股更阴冷、更潮湿、带着浓重土腥气和铁锈味的空气，从下方涌了上来。
“这边。”他侧身，示意我先进去。
不是那扇金属门？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此刻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扶住冰冷潮湿的墙壁，小心翼翼地踏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青苔和松动的碎石上，需要极大的专注才能稳住身体。向下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在下方张着巨口，手电的光柱也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的几级台阶。
这种深入地下、走向未知的感觉，比首接进入一个明确的房间，更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它延长了通往终点的时间，也放大了内心所有的想象和不安。顾衍跟在后面，他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如同催命的鼓点。
终于，台阶到了尽头。脚下是坚实而潮湿的水泥地。手电光向西周扫去，照亮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储藏室或者防空洞，面积不小，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盖着破旧帆布的杂物，形状各异，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怪兽。
空气几乎不流通，那股混合着霉味、铁锈和某种隐约化学药剂的气味更加浓重。温度也明显比上面低了好几度，阴冷的寒意透过衣物，首往骨头缝里钻。
顾衍关掉了手电。
彻底的、绝对的黑暗瞬间降临，剥夺了所有的视觉。其他的感官被迫提升到极致。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能感觉到汗水沿着脊椎滑落的冰冷轨迹，能闻到那无所不在的、象征着腐朽与终结的气味。
然后，我听到了他走近的脚步声。
他没有说话，但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我能感觉到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很近。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古龙水味，混合着地下室的阴冷气息，将我紧紧包裹。
赴约之路，己然抵达终点。
接下来，就是这场死亡邀约的……正式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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