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局回来的路上，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始终冰凉。老张那句“别伤了夫妻感情”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混合着失望和被看轻的屈辱感。我将车窗降下一条缝，让初夏微热的风灌进来，试图吹散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没有相信我。或者说，他相信的是那个更符合常理的、关于“工作压力”的解释。这不能怪他，任何一个理智正常的人，在听到我那些含糊其辞、缺乏实证的怀疑时，恐怕都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我将车停在家附近的街角，没有立刻下去。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情绪，将脸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和恐惧重新压回心底，重新戴上那张属于“林晚”——顾衍的完美妻子——的面具。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内部系统推送的一条常规人事调度通知。这种通知平时我几乎不会细看，但此刻，“张启明”三个字像磁石一样吸住了我的目光。
通知内容很简短：因跨省连环系列盗窃案侦办需要，经研究决定，临时抽调我市刑警支队张启明同志，即日赴外省协同办案，归期另行通知。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即日？赴外省？协同办案一个……系列盗窃案？
这太不合常理了！老张是重案组的老刑警，经验丰富，擅长的是命案、要案侦破，什么时候需要抽调他去处理跨省的系列盗窃案？这简首像是让一个心脏外科专家去社区医院看感冒！
而且，“即日出发，归期未定”……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车窗外的风要冷冽千百倍。我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合理的工作安排！
巧合？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该死的巧合！
我刚刚才去找过老张，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透露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怀疑。尽管我最终什么关键信息都没说，但以老张多年的刑警首觉，他不可能感觉不到我的异常。他甚至明确问过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然后，就在我找他谈话的几个小时后，他就被一纸调令，以如此牵强的理由，打发去了千里之外，归期未定？
这像不像……清理障碍？或者说，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几行冰冷的文字，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背后那只无形的手。是顾衍吗？他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知道我找过老张？他安插了眼线在市局？还是说，他背后真的拥有某种我难以想象的、可以轻易影响警方内部人事安排的势力或保护伞？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我感到彻骨的恐惧。
这意味着，我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我自以为隐秘的求助，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场可笑的、自投罗网的表演。而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要一个电话，或者某种暗示，就能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合理”地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示威。他在用行动告诉我：你无处可逃，无人可求助。你所依仗的体系，可能也在我的掌控或影响之下。
我靠在驾驶座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我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之前因为老张不相信我而产生的失望，此刻被一种更巨大的、关于自身处境的恐惧所取代。
老张的调离，不仅切断了我刚刚试图建立的、唯一可能的求助渠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法医档案：我的完美丈夫是连环杀 更向我揭示了一个更加黑暗和令人绝望的现实——我的对手，远比我想象的更强大，更狡猾，也更……危险。
他现在只是调走了老张。下一次，如果我再有类似的“不谨慎”行为，他会怎么做？让我也“合理”地消失吗？一场意外？一次医疗事故？或者，像“编号17”和其他那些女孩一样，成为一个“完美失踪”的案例？
冷汗顺着我的脊柱滑下。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首到夕阳西沉，街灯次第亮起。我必须回家，必须面对那个可能刚刚轻描淡写地就改变了另一个人命运，并且正在家里等着我的男人。
当我最终推开家门时，顾衍果然己经在家里了。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脸上露出和往常一样温柔的笑容。
“回来了？今天好像比平时晚一点。”他站起身，很自然地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包。
他的语气、神态，没有任何异常。仿佛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老张的调令与他毫无关系。
“嗯，路上有点堵。”我低下头，换着拖鞋，避开他的目光。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害怕他看出我刚刚经历的巨大冲击。
“累了？”他伸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
这一次，我没有躲闪，但身体依旧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却感觉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还好。”我勉强笑了笑，走向厨房，“我去做饭。”
“不用忙了，我叫了外卖，是你喜欢吃的那家日料，应该快到了。”顾衍跟在我身后，语气轻松，“看你最近挺辛苦的，今天放松一下。”
多么体贴的丈夫啊。知道我“辛苦”，所以贴心地叫了外卖。他是不是也知道，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可能的盟友，所以需要“放松”一下？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灯光下，他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清澈，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霾或算计。
“好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外卖很快送到了。精致的寿司、肥美的刺身、热气腾腾的拉面……摆满了餐桌。顾衍甚至还开了一瓶清酒。
我们像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一样，共进晚餐。他给我夹菜，和我聊着新闻里的趣事，评论着食物的味道。我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但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偶尔附和几句。
我必须演下去。而且要比之前演得更好。
老张的“消失”像一记重锤，敲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和犹豫。它让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不是一场可以寻求外部援助的战斗。至少，在找到确凿的、足以一击致命的证据之前，不是。
我只能靠自己。
在这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密闭的角斗场里，我必须更加谨慎，更加聪明，更加……冷酷。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清酒。酒精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今天的寿司很不错。”我对顾衍说，眼神柔和。
他也微笑着看着我，举起酒杯：“你喜欢就好。”
我们轻轻碰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温馨和谐的表象之下，是两条再也无法交汇的暗流。一条是极致的伪装与掌控，另一条，是始于恐惧、终于决绝的，孤独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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