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偏殿内,秦襄焦躁地踱步。鎏金更漏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他特意提早一个时辰入宫,就是希望能觅得时机面圣,呈报北境危局。
老将军今日特意穿上御赐的麒麟朝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忧色。连日的操劳让他旧伤复发,每走一步,左腿便隐隐作痛。但这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焦虑。
“曹禺安为何还不来?”他第三次问侍立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躬身道:“国公爷稍安,曹公公处理完防务便来。”
秦襄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夕阳余晖中,皇城的琉璃瓦泛着血色光泽。他莫名想起北境战场上的残阳,心头一阵刺痛。
“北境...”他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前。那里贴身藏着一份血书——是昨夜一名重伤弥留的哨兵用最后力气写下的,描述了黑雾中出现的巨大阴影和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那不是普通的蛮族入侵。秦襄几乎可以肯定。
“国公爷久等了。”曹禺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秦襄猛地转身,只见曹禺安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
“曹公公,北境军情十万火急...”秦襄迫不及待地开口。
曹禺安抬手打断:“国公爷,今日盛宴,不谈国事。陛下近日龙体欠安,莫要让这些琐事扰了圣心。”
“琐事?”秦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北境危在旦夕,万千百姓性命攸关,这难道是琐事?”
曹禺安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国公爷,咱家说句不当说的——北境年年告急,要粮要兵,朝廷何时亏待过?可每次查实,多半是虚报战功...”
“你!”秦襄气结,额角青筋暴起,“此次绝非虚报!那些尸变之体...”
“国公爷!”曹禺安突然提高声调,眼中闪过厉色,“有些话,说了就是灾祸。今日盛宴,各方势力齐聚,您是个聪明人,当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大变在即,公当自惜。”
秦襄如遭雷击,怔在当场。曹禺安己恢复笑容,拱手道:“宴席将开,咱家还要去迎西凉侯,失陪了。”
望着曹禺安远去的背影,秦襄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最后六个字,分明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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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侧宫门外,萧破军父女正在下车。
西凉侯今日一身黑金侯服,腰佩七宝弯刀,威势逼人。萧凛跟在他身后,穿着西凉风格的银纹骑装,白发高束,在众多华服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番英气。
“凛儿,记住为父的话。”萧破军低声道,“今日盛宴,是战场也是舞台。让那些帝都蛀虫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萧凛点头,灰眸扫过宫门守卫,微微蹙眉:“父亲,这些禁军步伐虚浮,眼神闪烁,真动起手来,恐怕挡不住我西凉铁骑一个冲锋。”
萧破军轻笑:“所以皇帝才要笼络我们。记住,待会儿剑舞环节,不必留情。要让所有人看清,这九洲是谁在守护。”
正说着,忽见一群锦衣公子簇拥而来,为首正是那日被萧凛教训的赵公子。今日他倒是学乖了,远远行礼,不敢靠近。
萧破军冷哼一声,正要进宫,忽见宫墙一角刻着一个不起眼的符号——荆棘太阳。他瞳孔微缩,随即恢复如常。
“父亲,那是...”萧凛也注意到了。
“不必多问。”萧破军打断她,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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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内,楚后正在做最后的梳妆。
八名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九凤朝阳冠,缀以东海明珠,华贵不可方物。镜中的女子雍容华美,眉目如画,唯有眼角细微的纹路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娘娘,药己经备好了。”心腹赵奴悄声道,递上一个精巧的玉瓶。
楚后接过玉瓶,把玩片刻,唇角勾起冷笑:“陛下近日龙体欠安,本宫特意为他准备了这‘十全大补汤’。待会儿宴上,你要亲自伺候陛下饮用。”
赵奴会意:“奴才明白。只是...曹公公那边似乎另有安排,御膳房的酒器都被换过了。”
楚后眼神一厉:“那个阉货...无妨,双管齐下更稳妥。太子那边呢?”
“己经安排好了。”赵奴低声道,“只要陛下...那个,就立刻拿下太子。证据都准备好了。”
楚后满意点头,又想起什么:“秦襄那个老东西呢?”
“己经在偏殿候着了,曹公公去见过他,似乎谈得不愉快。”
“很好。”楚后冷笑,“等收拾完太子,下一个就是他。还有西凉那个野丫头...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她起身,凤袍逶迤及地,如同展开的羽翼:“走吧,好戏该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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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角落,林惊澜悠然品着贡茶,仿佛只是个来看热闹的富家公子。
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他看似随意的目光实则犀利如刀,正快速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哪些官员结伴而来,哪些独自饮酒,哪些眼神闪烁,哪些坐立不安...
“公子,都记下了。”随从低声禀报,“禁军布防比平日增加三倍,但关键位置都是生面孔。御膳房出入查验极严,但送酒的太监袖中藏有暗格。”
林惊澜点头,唇角含笑:“看来今夜果然有好戏。我们的人安排好了吗?”
“己经就位。按您的吩咐,一旦生变,优先保护秦小姐和西凉侯小姐。”
“很好。”林惊澜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记住,我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演戏的。除非必要,不要插手。”
他的目光落在正在入席的秦晚身上,微微一顿。少女一袭鹅黄宫装,天真烂漫,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可惜了...”他轻声叹息,不知在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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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紧张地整理着衣襟,心跳如鼓。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廷宴会,周围都是王公贵族,让她既兴奋又忐忑。
“小荷,我的发簪歪了吗?”她小声问身旁的侍女。
“没有,小姐美得像仙子一样。”小荷悄声道,“刚才太子殿下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呢。”
秦晚脸颊顿时飞红,偷偷望向御阶下首的太子席位。年轻的太子正在与身旁官员低语,侧脸清俊,气质温雅,正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她摸了摸袖中的香囊,里面是她亲手调制的安神香,还绣了一首小诗。
突然,一阵寒意袭来。秦晚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楚后冰冷的视线,吓得赶紧低头。
“小姐别怕。”小荷安慰道,“有老爷在呢。”
提到父亲,秦晚这才想起整晚都没见到秦襄。她担忧地西下张望,终于在一个偏僻角落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秦襄独自站在阴影中,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与周围欢庆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手中紧握着一卷文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父亲怎么了?”秦晚不安地问。
小荷摇头:“许是又在忧心国事吧。小姐别担心,宴席开始就好了。”
秦晚点点头,却莫名心悸。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狼牙护身符,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就在这时,鼓乐齐鸣,宦官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驾到——”
众人齐齐跪拜,山呼万岁。弘德帝在宦官搀扶下缓步走上御阶,面色灰败,步履虚浮,仿佛随时会倒下。
秦晚抬头瞬间,似乎看到皇帝龙袍袖口下,手腕处有什么黑色纹路一闪而过。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再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宴席正式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却各怀心思。
秦襄握紧奏折,思索着如何面圣;萧破军刀柄,准备展示武力;楚后把玩玉瓶,等待下毒时机;林惊澜品着美酒,冷眼观察全场;秦晚则沉浸在少女幻想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而高高在上的皇帝,机械地举杯饮酒,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掏空的行尸走肉。
殿外,夜色渐深,乌云蔽月。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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