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刘”的死讯如同投入粪坑的石子，在棚户区底层掀起了短暂而污浊的涟漪。恐惧和窃喜在肮脏的窝棚间无声传递。那个曾经盘踞在此、敲骨吸髓的恶霸，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据说死状极惨的尸体，被日本人拖走，扔进了乱葬岗。
对大多数挣扎求生的底层蝼蚁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暴徒的终结，或许意味着能喘口气，或许意味着新的压迫者很快会出现。但陈默（陈二狗）从中嗅到了截然不同的气息。
“真空管”…刀疤刘因为私吞了一批“真空管”而招来杀身之祸。这个词，如同一个冰冷的钩子，瞬间钩住了陈默紧绷的神经。
无线电发报机的核心元件。与之前河道走私伏击案中日军截获的货物一致！与“深喉”可能试图传递的信息相关！与司令部内部那台隐藏电台的追查线索相连！
这绝不仅仅是黑市争夺那么简单！这意味着，即便经历了血腥清洗，这条暗中流转违禁无线电零件的隐秘渠道，并未被完全斩断！而“刀疤刘”这个地头蛇，很可能就是这条渠道在棚户区这个终端的一个环节！
他的死，是日军顺藤摸瓜的清理？还是渠道内部的黑吃黑？或是…“深喉”在灭口？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这条线并未完全沉寂，而且，现在处于一个混乱的、无主的状态！
机会！一个极度危险，却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伤腿依旧隐隐作痛，但磺胺粉遏制了最危险的感染，体力在恶劣的条件下艰难地恢复了一点点。他需要信息，需要切入这个混乱的漩涡。
他再次找到了那个给他送窝头的小女孩“丫丫”，用最后半块饼干，换来了关于“刀疤刘”巢穴的更具体信息——位于棚户区深处，一个由废弃砖窑改建的、相对“豪华”的窝棚，门口通常有两个打手守着。
当天深夜，寒风凛冽。陈默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沉睡（或醉倒）的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烧酒、煤烟和绝望的气息。他避开零星晃荡的醉汉和巡逻的野狗，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个砖窑。
窑口果然无人看守。“刀疤刘”暴毙，树倒猢狲散，手下要么跑了，要么正忙着瓜分他留下的那点可怜家当。
陈默轻易地撬开简陋的木门，闪身潜入。
窑内一片狼藉，充斥着浓烈的烟酒和汗臭味。土炕被掀翻，破烂的箱柜被洗劫一空，地上散落着空酒瓶、碎瓷片和几件撕烂的绸衫。显然，己经被人彻底扫荡过了。
陈默没有失望。他点燃一小截偷来的蜡烛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搜索。系统赋予的【基础侦察技巧】和【细节捕捉】能力提升到极致。他检查地面、墙壁、炕洞、甚至顶棚的每一处可能存在的暗格或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无所获。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他的指尖在炕沿一块松动的砖头边缘，摸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蜡状的残留物。
他小心地抠出砖块，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空洞。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洞壁底部，他借着烛光，看到了一小片被揉皱、几乎烧尽的纸灰，以及…半截被踩扁的、极其细小的玻璃管碎片！
真空管的碎片！还有试图烧毁文件的痕迹！清扫者遗漏了这些！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挑起那点纸灰，试图展开，但它太脆弱了，一碰就碎。但他还是在最大的那片灰烬上，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烧剩下的印章残角——似乎是一个残缺的“…”字，和半个类似菊花的图案！
日军机关的印章？！刀疤刘私吞的货，竟然和日军有关？！是赃物？还是…本就是日军内部流出的东西？
而那真空管碎片…型号似乎很特殊…
他将碎片和尽可能收集的纸灰用破布包好，藏入怀中。正准备离开，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窑外极其轻微的、几乎融于风声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不止一个！脚步很轻，很专业！
陈默瞬间吹灭蜡烛，身体紧贴墙壁，屏住呼吸，右手紧紧握住那把磨尖的螺丝刀。
窑门被轻轻推开，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们没有点火，而是用了一支微弱的光筒（可能是蒙布的手电）快速扫视屋内。
“搜干净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说。
“再查一遍。‘壁虎’说可能还有漏。”另一个声音更冷峻。
壁虎？又一个代号？
两人开始分头搜索，动作熟练而仔细，显然也是行家。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是谁？日军特务？黑吃黑的另一伙人？还是…“深喉”派来清理现场的人？
无论哪一方，发现他都极其危险！
他缓缓移动，试图利用黑暗和杂物隐藏自己，向窑洞更深的角落挪去。
“咔…”脚下不小心踩到一片碎瓷！
声音虽小，在死寂的黑暗中却如同惊雷！
“谁？！”两道光线瞬间扫了过来！
陈默毫不犹豫，猛地将身边一个破瓦罐踢向对方，同时身体向反方向的窑洞深处扑去！
“砰！”瓦罐碎裂！
“站住！”低喝声响起！一道身影疾扑而来，动作快如猎豹！
陈默伤腿剧痛，速度慢了一线，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脚踝！他顺势倒地，另一只脚狠狠踹向对方面门！
对方反应极快，偏头躲过，同时一拳砸向陈默的肋部！正是旧伤位置！
剧痛让陈默眼前一黑！但他咬牙忍住，左手格挡，右手螺丝刀闪电般刺向对方小腹！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有武器且如此悍勇，急忙后撤，螺丝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襟！
“有点扎手！”那人低吼一声。
另一人也己扑到，手中寒光一闪，似乎是匕首！
陈默陷入夹击！空间狭小，无处可退！
生死关头，他反而冷静下来。这两人的身手和配合，不像是普通地痞或日军士兵，更像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行动人员！
他猛地向后翻滚，撞翻一个破架子，杂物哗啦落下，暂时阻隔了另一人的进攻。同时他对最先动手那人用日语低吼了一句：“口令！樱花开了吗？！”
这是他情急之下的试探！如果对方是日军，可能会本能反应或迟疑！
对方动作果然微微一滞！虽然极其短暂，但足够了！
陈默抓住这电光火石的间隙，螺丝刀虚晃一招，身体却猛地撞向窑壁一处看似薄弱的地方！那里有一堆松散的草坯砖！
“轰隆！”他竟撞开了一个隐蔽的缺口！身体滚了出去！外面是砖窑后的垃圾堆！
“追！”窑内两人低喝，迅速追出！
陈默在垃圾堆里翻滚起身，不顾一切地向棚户区深处狂奔！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
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黑暗的掩护，拼命奔跑，伤腿每一次落地都钻心地疼！好几次差点被杂物绊倒！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谍战，潜伏成为鬼子亲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追兵速度极快，而且似乎也有夜间行动经验，死死咬住不放！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陈默眼中闪过狠色，猛地拐进一条堆满易燃废品的死胡同，掏出藏着的火柴，划燃后扔向身后的废料堆！
“轰！”浸染油污的破布和刨花瞬间被引燃，火苗腾起，暂时挡住了追兵！
陈默趁机翻过一道矮墙，落入另一条巷道，继续狂奔！
火光和烟雾引起了棚户区的骚动，哭喊声、叫骂声响起，反而进一步扰乱了追兵。
他一路逃回自己藏身的破屋附近，确认暂时甩掉了尾巴，才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肺如同风箱般撕扯。
是谁？那两个人绝对是专业人士！“壁虎”又是谁？他们也在找真空管的线索？刀疤刘的死和他们有关？
怀中的碎片和纸灰变得无比烫手。
第二天，棚户区关于昨夜火灾和“刀疤刘”鬼魂寻仇的谣言西起。陈默更加谨慎，几乎没有露面。
傍晚，丫丫偷偷跑来，小脸上带着一丝惊慌：“狗子哥…昨天…昨天有生人来找你…”
陈默心中一凛：“什么样的人？”
“一个…一个卖杂货的老婆婆…她问我…见没见一个腿受伤的外乡人…”丫丫比划着，“她眼神…好吓人…”
卖杂货的老婆婆？！陈默瞬间想起了之前在医院后院和089号附近出现的那个神秘老妇！是她？！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她是哪一边的？
“你怎么说的？”陈默压低声音。
“我…我说没见过…”丫丫怯生生地说，“但她好像不信…在附近转了好久才走…”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行踪可能暴露了！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必须尽快利用手中的线索做点什么，否则就是坐以待毙！
真空管碎片…日军印章的灰烬…“壁虎”…神秘老妇…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逐渐成型。他需要找到一个能鉴别真空管型号和来源的人！在黑市，或许有人能做这件事。但这无异于再次暴露自己。
或者…他可以用更间接的方式。
他想起之前丫丫说过，棚户区边缘住着一个老疯子，据说以前是修理收音机的，后来疯了，整天念叨些没人懂的东西。
或许…他能有点用？
深夜，陈默再次冒险出动，找到了那个住在窝棚垃圾堆里的老疯子。老人浑身污秽，眼神浑浊，对着空气不停比划，嘴里喃喃自语：“…频率…调不准…干扰…特务在电波里…偷听…”
陈默心中一动。他慢慢靠近，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片真空管碎片放在老人面前的一块破木板上。
老疯子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浑浊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碎片，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拿起碎片，对着月光仔细地看着。
他的表情变得极其专注，甚至闪过一丝清醒的锐利。
“…日本货…军用的…短波…定向…好东西…但…是坏的…摔坏的…”他喃喃自语，语速很快，“…序列号…磨了…但…工艺…像是…第六研究所…出来的…”
第六研究所？！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那是日军内部一个极其隐秘的、负责通讯技术和密码研究的机构！这种级别的真空管，怎么会流落到黑市上来？！
“老伯…第六研究所…是什么？”陈默尝试着低声问。
老疯子却仿佛没听见，依旧盯着碎片，眼神又逐渐涣散：“…坏了…修不好了…电波…断了…他们都死了…被发现了…呵呵…呵呵呵…”他突然怪笑起来，将碎片扔回地上，又开始手舞足蹈。
陈默捡起碎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第六研究所！军用短波定向！这意味着这批真空管不是普通货色，而是用于某种高级别的、可能涉及密码通讯的设备！
刀疤刘私吞了这种东西，难怪会死！
而“深喉”冒险提及“真空管”，是否意味着他想传递的情报与这个有关？与第六研究所有关？
线索似乎开始汇聚，但指向了一个更加恐怖和危险的方向！
他必须将这个消息送出去！送给“老鬼”！但他如何联系？“老鬼”如同人间蒸发。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转机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第二天，他在破屋角落发现了一块被扔进来的、压着半块饼干的皱巴巴烟盒纸。纸上用炭灰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是“老鬼”的标记！他还在附近！他在联系自己！
陈默的心脏狂跳！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纸片。
当天夜里，他按照烟纸背面极其隐晦的指示（一块砖头下的划痕方向），来到了棚户区最边缘的废弃水塔下。
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来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阴影中响起：
“东西。”
陈默猛地转身，看到“老鬼”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站在一堆废铁后面。
他毫不犹豫，将包着真空管碎片和纸灰的破布递了过去。
“老鬼”接过，迅速看了一眼，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
“第六研究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
陈默点头：“一个老疯子说的。可能可靠。”
“老鬼”沉默了几秒，将布包仔细收好：“消息很重要。但你暴露了。‘老板娘’在找你。”
老板娘？是指那个卖杂货的老太婆？
“她是谁？”陈默问。
“不确定。可能是‘深喉’的人，也可能是…另一边的人。”“老鬼”的声音极其严肃，“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往南走，出城。”
“出城？去哪里？”
“津港。去找‘渔火书店’的周掌柜。说‘沉潭的老墨荐来的’，他会安排你下一步。”“老鬼”语速极快，“这是最后一条线。再断，就真没了。”
津港？离开北平？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放弃这里的一切线索，从头开始？而且，路途遥远，以他现在的状态，凶多吉少。
但他没有选择。
“好。”他吐出一个字。
“老鬼”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递过来一个小布包：“一点盘缠和路上用的药。保重。”
说完，他转身退入阴影，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默握着那袋微薄的钱和药，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望着南方漆黑的天际。
前路茫茫，杀机西伏。津港，会是新的起点，还是最终的坟墓？
他不知道。但他必须走下去。
他回到藏身点，收拾了那点可怜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沉睡（或等死）的棚户区，悄然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向南，出发。
(http://www.220book.com/book/W7X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