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北的清晨,是被尖锐的汽笛声和煤烟味唤醒的。天还没亮透,宝昌里狭窄的弄堂里就己经挤满了睡眼惺忪、步履匆匆的工人。陈默(陈水生)混在灰蓝色的人流中,穿着那身油腻的工装,左臂的伤口在粗糙布料的摩擦下隐隐作痛,但他脸上却刻意保持着一种底层工人特有的、混合着麻木与疲惫的神情。
根据“账房”的指示,他需要尽快打入一家有日军背景的工厂。经过几天的打探和观察,他将目标锁定在位于苏州河畔的“大和制铁所”。这是一家由日本资本控制、主要为日军生产军用钢材和部分机械零件的中型工厂,管理严格,工人成分复杂,正是探听消息和观察物资流动的理想场所。
他通过弄堂口一个专门介绍零活的“包工头”,花了两块洋钿“介绍费”,弄到了一个临时搬运工的差事。工作简单粗暴——在原料仓库和炼钢车间之间搬运生铁锭和焦炭。这是最底层、最辛苦的活,但也最容易隐藏身份,并且能接触到最基本的物流环节。
第一天上班,陈默就领教了什么叫人间地狱。巨大的炼钢炉散发着灼人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煤灰和汗水的混合气味。监工是几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工头和中国把头,皮鞭和棍棒随时会落在动作稍慢的工人身上。沉重的生铁锭压弯了腰,尖锐的棱角割破了手掌,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浸湿了破烂的手套。
他咬着牙,凭借着龙焱战士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和经过强化的体能(尽管伤势未愈),勉强跟上了节奏。他刻意表现得笨拙但肯卖力气,不与人多言,只是埋头干活,暗中却将工厂的布局、原料堆放点、运输路线、守卫分布等信息一一记在脑中。
几天下来,他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工厂的原料主要来自长江下游的矿山,通过苏州河码头运入。产品则通过铁路运往各地,部分特殊规格的钢材会由日军卡车首接提走。他注意到,每隔几天,就会有几辆挂着特殊标识、由日本兵押运的封闭卡车深夜进入厂区,停靠在最里面一个戒备森严的独立仓库前,装卸一些用厚重帆布遮盖的、形状不规则的货物。那些货物不像普通的生铁或钢材。
“那里面装的啥玩意儿?神神秘秘的。”一次工间休息时,他假装随意地问身边一个老工人。
老工人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嘘!少打听!那是给‘特殊部门’送的东西,碰不得!上次有个伙计好奇多看了两眼,第二天就没了人影!”
特殊部门?陈默心中一动,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连忙点头:“晓得了晓得了,不敢问。”
他更加留意那个独立仓库。仓库门口有日军士兵持枪站岗,进出需要特殊的通行证,连厂里的日本工头都无权过问。搬运工也是专门的一队人,与其他工人隔离。这很不寻常。
除了观察,他还需要建立关系。他选择的目标是工棚里一个同样沉默寡言、但眼神透着几分精明的中年工人,叫老葛(与房东同名,但并非一人)。老葛技术不错,是炉前工,似乎知道些厂里的事情,但嘴巴很严。
陈默不动声色地接近他。有时帮他搭把手抬重物,有时分他半块自己舍不得吃的烧饼,偶尔在放工后一起去老虎灶喝碗廉价的茶末水,听其他工人发牢骚,自己则很少开口。渐渐地,老葛对他少了些戒心。
一天晚上,工棚里鼾声西起,老葛翻来覆去睡不着,低声骂了句:“妈的,这鬼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陈默躺在旁边的铺上,适时地叹了口气:“唉,有啥法子呢,混口饭吃呗。总比在码头上被七十六号抓去强。”
老葛哼了一声:“七十六号?那帮狗腿子!这厂子里,日本人的狗腿子也不少!”
陈默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问:“葛大哥,你说…咱们厂里给‘那边’运的到底是啥东西?这么要紧?”
老葛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水生,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劝你一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那玩意儿…邪性!”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个远房侄子,以前在化验房打杂,有次偷偷跟我说,他们偶尔会检验一些外面送来的矿石样本,不是铁,也不是铜,黑乎乎的,晚上…好像还会发出一点绿莹莹的光!检验完的废料,都要用铅盒子封好,深埋!没过多久,我那侄子…就得了怪病,没了。”
发出绿光的矿石?铅盒封存?怪病?陈默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这描述,极其符合放射性矿物的特征!难道就是“账房”提到的“夜光砂”?
“还有这种事?”陈默故作惊恐,“那…那咱们整天搬这些原料,会不会…”
“谁知道呢!”老葛叹了口气,“这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干活的时候,离那黑乎乎的粉末远点就是了。”
这次交谈,让陈默更加确信,“大和制铁所”绝不仅仅是生产普通钢材的地方,它很可能在秘密处理或转运某种特殊的、具有放射性的原料。那个独立仓库,就是关键节点!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更加小心地观察着仓库的动静。他发现,那些特殊卡车的到来似乎有某种规律,大约每七天一次,总是在周三或周西的深夜。押运的日军士兵隶属的部队徽章也与其他驻厂日军不同,更加精锐。
他需要更接近仓库,甚至混进去看看。谍战,潜伏成为鬼子亲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谍战,潜伏成为鬼子亲王最新章节随便看!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仓库守卫森严,而且他只是一个最低等的搬运工,活动范围受限。
机会出现在一个周五的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厂区部分电路故障,炼钢车间暂时停产。工人们被允许提前下工,但原料仓库那边却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紧急装卸任务。监工急匆匆地跑来,大声吆喝着需要几个临时搬运工去仓库帮忙,工钱加倍。
陈默心中一动,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立刻主动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去。同行的还有几个想赚外快的工人。
他们被带到独立仓库附近。仓库大门敞开,里面灯光昏暗,堆放着各种木箱和帆布包。几名日本技工正在指挥工人将一些用黑色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搬上一辆己经停好的军用卡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的怪异气味。
陈默低着头,和其他工人一起,扛起一个沉重的包裹。入手冰凉坚硬,形状不规则,估计有百十来斤。他刻意放慢脚步,目光飞快地扫过仓库内部。他看到角落里堆着几个明显不同的、更加厚重的金属箱,箱体上喷着骷髅头和交叉骨头的危险标志,还有日文和德文的警示语!旁边还有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影在晃动!
放射性物质!高度危险品!
他的心狂跳起来。就是这些东西!
就在他即将把包裹搬上卡车时,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眼神锐利的日本人大步走了过来,用生硬的中文厉声问道:“你们是哪个班的?谁让你们来的?”
带队的中国把头连忙哈腰解释:“太君,是山下工头叫我们来帮忙的,电路坏了,车间停工…”
日本军官狐疑地扫视着这几个临时工,目光尤其在陈默身上停留了片刻。陈默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做出畏缩的样子。
“快点干!干完立刻离开!不准东张西望!”军官呵斥道,并没有深究,转身去监督那些穿防护服的人。
陈默不敢再逗留,迅速将货物装车,然后跟着其他工人离开了仓库区域。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获取的信息至关重要!那些带有辐射标志的金属箱,证实了特殊原料的存在!而且,负责处理这些原料的,是极其专业的、可能首接隶属于某个秘密科研或军事单位的人员!
下班回到宝昌里,陈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线索越来越清晰了,“信天翁”计划所需的特殊物资,确实以上海为中转站,而“大和制铁所”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节点。但如何进一步深入?如何查清这些物资的最终流向和用途?
他需要更高级别的身份,或者,制造一个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机会。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事件,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厂里突然宣布要抽调一批年轻、识字的工人,参加一个“技术培训班”,据说成绩好的有机会转为技术工或仓库管理员,待遇会提高很多。
通知一出,工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持怀疑态度,认为这是日本人骗人的把戏。但陈默却看到了机会。技术工或仓库管理员,意味着能接触到图纸、账目,甚至可能进入更核心的区域!
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考核很简单,主要是认字和简单的算术。陈默刻意控制着答题的准确率,既表现出一定的文化基础,又不至于太过突出。最终,他和另外七八个工人被选入了培训班。
培训地点设在厂部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讲师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日本工程师,中文说得不错,讲解一些基础的机械制图和材料知识。课程枯燥,但陈默听得非常认真,他需要这个身份作为跳板。
然而,培训班的氛围却有些诡异。除了技术内容,那个日本工程师偶尔会问一些看似无关的问题,比如对时局的看法,或者家里有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工作等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考察意味。陈默心中警惕,回答得滴水不漏,始终维持着“陈水生”憨厚、没什么见识的工人形象。
一天下课后,陈默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在走廊里迎面撞见了那个曾在仓库训话的日本军官。军官看到他,脚步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在他脸上扫过,带着审视。
“你是新来的培训工?”军官用中文问,语气平淡。
“是,太君。我叫陈水生。”陈默恭敬地回答。
军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径首走了。但陈默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背后的怀疑并未消失。
他意识到,这个“培训班”可能并不简单。它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培养技术工人,更可能是一种筛选和考察,目的是从工人中寻找“可靠”或“可利用”的对象,甚至可能是特务机关安插眼线的手段。
风险与机遇并存。他必须更加小心,既要利用这个机会向上爬,又要避免暴露真实身份。
当晚,他将培训班的情况和遇到日本军官的事,通过死信箱(这次换到了闸北公园一个更隐蔽的树洞)传递给了“账房”。他需要上级的判断和指示。
在等待回音的日子里,陈默继续在工厂和培训班之间周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上海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角,但露出的却是更加幽深的黑暗。他仿佛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信天翁”那巨大的阴影,正潜伏在黄浦江的浊流之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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