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是许乐的生日。
宴会设在帝华酒店——这栋大楼坐落于市中心，外立面一整面玻璃幕墙，夜色中灯火通明，像一块矗立的水晶。
帝华不仅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更是许家产业的门面之一。
场内灯火辉煌，宾客盈门。各色人物穿梭于水晶吊灯投下的光影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多数宾客是许家的合作伙伴，还有一些是未来潜在盟友。间或，也能看见几位年轻名媛，举止端庄，目光却不时落向宴会主角——许乐身上。
许乐在人群里逮到许欢，压低声音抱怨：“姐姐，你怎么请了这么多陌生女孩来？”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回头——那些女孩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着香槟，笑意盈盈地时不时望向他。被那样打量着，许乐觉得浑身不自在。
许欢举着酒杯，唇边噙着笑意，光线映在她眼底：“那是爸爸的意思，让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什么？”许乐差点没被呛住，声音压得更低，“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有女朋友了。”
“跟我说没用。”许欢晃了晃杯中红酒，语气轻快，“要是你真想让爸爸死心，就让他早早抱上孙子。否则——”她顿了顿，视线带着点揶揄，“别怪家里人替你操心。”
许乐脸色涨红，呼吸一窒，脸上露出几分烦躁。周围几个亲近的宾客若有所闻，交换着眼神。
远处，许乐的堂兄弟也注意到了动静。
许乐有一个亲叔叔许子诚，许子诚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许平，衣着一丝不苟，正陪着客人周旋。二儿子许安则无心应酬，端着酒杯，盯着许乐那边，眼里带着讥讽。
“许乐真是命好，”许安冷声道，“家里有钱，有姐姐帮他挡事，他就只管玩。什么都不用操心。”
许平看了弟弟一眼，语气沉稳：“别乱说。我们在大伯家本就该谨慎。话若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许安冷嗤一声，不以为然：“大伯真是糊涂，把公司交给女人管，早晚出乱子。到时候许家的姓氏都不一定还在。”
“女人又怎样？”许平淡淡反驳，“她毕竟是大伯的亲生女儿。”
许安闷了一口酒，冷声道：“我只是替你不值。明明你能力最强。”
许平神色未变，低声告诫：“身在许家，本就是幸事。别因贪念坏了亲情。”
许安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
另一边，许乐被许欢惹得火大，索性甩手离开。有人唤他，他也充耳不闻。
尹萍见状，连忙向宾客致歉，提着裙摆追过去。她穿着高跟鞋，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脚步不稳，忍不住喊道：“乐乐，等等妈妈！”
许乐回头，见她有些吃力，立刻快步下楼扶住她：“妈，你没事吧？”
“脚疼，先陪妈妈歇一会儿。”尹萍顺势拉着他，走进旁边的休息室。
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喧闹。尹萍收起笑容，语气带了几分严肃：“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又是寿星。这场宴会是你爸爸坚持要办的，你若在这里闹脾气，别人怎么看？你爸爸该多失望？”
许乐垂着眼，沉默半晌，闷声道：“我知道了。”
尹萍神色缓和，伸手拥住他，轻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孩子。来，告诉妈妈，谁惹你不高兴了？”
许乐僵了僵，没开口。
“你不说，妈妈怎么帮你？”尹萍捏着他的手背，语气温柔，“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妈妈没护着你？跟妈妈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乐靠在她怀里，眼底闪过挣扎。他想，如果妈妈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还会这样抱着他、毫无保留地偏爱他吗？
一瞬间，他眼底浮出凄楚，让尹萍心头一紧。她还以为儿子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急切地追问：“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和妈妈说。妈妈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在你这边。”
许乐喉咙一紧，心乱如麻，半晌才压低声音：“妈……我不喜欢相亲，我不想结婚，不行吗！”说到后面，嗓音不受控制地尖利起来。
尹萍怔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没事，妈妈和你爸爸说，先不急，好不好？”
可许乐的眉头依旧紧锁，神情还是很难受。
尹萍只好继续劝：“你也不要怪你爸爸，他看着你几个叔叔、伯伯的儿子，都在帮家里分担，好多个都己经结婚生子。你爸爸看着眼热，心里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都要比！”许乐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颤抖，“我就是不如别人，那干脆别认我这个儿子好了！”
这话刺得尹萍脸色一变：“许乐，什么话气人就说来气我是吧！”她也跟着站起来，正要训斥，却看见许乐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她心下一紧，慌忙伸手去拍他后背，声音也软了下来：“怎么了？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会和你爸爸说，不逼你，好不好。”
许乐心里一酸，忽然觉得这种哄小孩的语气令人窒息。他心下一横，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喜欢——男人。”
空气骤然安静。
尹萍怔住，手上的动作也僵了。她盯着儿子的眼睛，确认那不是玩笑。许乐眼底的脆弱与绝望交织，她的心口骤然一痛。
“男人……”尹萍低声重复，仿佛还不敢相信，但母性的本能让她先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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