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工作上可半点不轻松。
第一个案子便是她休假回来后，律所接手的朗讯互联网公司案件。
案件争议的核心并不是普通合同违约，而是搜索引擎底层的算法排序。对手指控朗讯在算法设计上涉嫌侵犯知识产权，这不仅涉及原创性与合理使用的界限，也牵扯商业秘密保护和技术规避的灰色地带。
换句话说，这是一起知识产权诉讼的硬骨头。
一旦败诉，朗讯不仅要支付巨额赔偿，更可能在专利池谈判中处于被动，流量入口的控制力也会削弱。对客户而言，这不是一桩单纯的官司，而是一场关乎企业未来的防御战。
律所将其列为重点项目，由合伙人郝顺峰亲自统筹。他临时从知识产权部、商业诉讼部抽调了几位骨干，组建专项团队，对外统一挂在叶舒晴一组名下。
叶舒晴挑起大担子，风头正劲。
职场里，有人出风头，有人要当“老黄牛”——干最累的活，出错全算你头上，功劳却不归你。
方锦现在正处在这样的境地。
她的任务是从卷宗里一条条抠出判例关键表述，核对证据材料，确保附件编号、页码和交叉引用完全对应；赶在半夜前，把庭审清单和文书排版整理妥当，第二天一早送到叶舒晴案头。
这些工作枯燥而容易出错，哪怕一个标点或公式符号错位，都可能在庭上被对方律师揪住，影响整条证据链。
方锦作为下属，没有挑拣的资格，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她把手头的事做到极致，同时多发声、多请示、多汇报，多找存在感。
对这个案子她的态度是“外紧内松”——手上工作做扎实，心理上放轻松，案件输赢还轮不到她来背。
两周前，第一批核心材料顺利提交法院，案件进入排期。
由于关注度极高，法院很快排定合议庭成员，并通知一个月内召开庭前会议，之后择期开庭。
方锦刚刚松口气，律所接到了M公司常年法律顾问服务项目。
M公司法务部发来了招标邀请，这类项目分量极重，不仅意味着稳定的业务来源，更是业内争相角逐的“标杆客户”。
律所内部先进行初步筛选，由叶舒晴和项辉分别带队提交方案，比拼谁的准备更充分、策略更有说服力。
今日就是内部评审的日子——谁能脱颖而出，将代表律所向M公司递交投标方案，不仅意味着有机会拿下客户，也会在律所内部树立声望。
在案子刚分配时，叶舒晴在心里盘算组员能力：王伟经验不足，容易出错；陈慧能力强，但性格强硬，不一定完全服从她的安排。
叶舒晴的目光最后落在方锦身上，思忖片刻，案子最终还是交给方锦具体执行，心想，“不是一首在展示自己的能力吗，呵，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过去一周，方锦几乎每天泡在资料堆里，核对M公司历年来合同、研究竞争律所方案、查找潜在法律风险。
她还根据叶舒晴的总体思路，把复杂条款和策略整理成清晰易懂的呈现文档，确保评审会上可以首观说明团队优势。
会议室里，参会人员挤得满满当当：评审委员会三位资深合伙人坐在长桌前，叶舒晴和方锦站在投影前，项辉组成员在另一侧，律所其他同事观摩。
叶舒晴条理清晰地讲解方案，语气平稳、逻辑严密，每一个策略点紧扣M公司实际需求，还用实例说明潜在法律风险与应对方案：“第十三条款，如果客户提出产品合作调整，我们提供两套备选方案，可以灵活协商，同时保持风险控制。”
叶舒晴组准备充分，评审几个提问，都答得很有水平。
而轮到项辉组时，评审关注突发事件处理：“若合同执行中出现不可抗力，你们如何界定责任？”
项辉组一时语结，但条款设计略显粗糙，一位下属结结巴巴，无法提供清晰方案。
“这个条款设计，如果M公司提出变更，你们的应对策略不够明确。”评审有些严肃地指出。
项辉瞥了一眼下属，脸色微微不好，成员低头翻查资料，却找不到理想补救方案。
最终，评审一致认为，叶舒晴组方案逻辑严谨、条款设计细致、风险控制周全，呈现易于理解，最终获胜。
会后，方锦靠在茶水间的吧台旁，等着热水壶响起。正当她低头翻手机时，项辉端着咖啡走进来，笑着开口：“方锦，一组节奏这么紧，想不想来二组‘轻松’一下？”
方锦抬头，微微一笑：“项律，你们组人才济济，只怕没我的位置。”叶舒晴虽不好应付，但组内矛盾不大；而项辉组里几个人背景深厚，自己去不一定能发挥。
项辉耸耸肩，语气真诚：“你来，我随时欢迎。”
方锦眯了眯眼，心里一阵疑惑。她随口应酬了两句，倒了水，随后便转身离开。
她坐回卡座，刚刚缓了口气，这时陈慧凑过来，神情有些好奇：“你想去二组吗？”
方锦愣了一下，心里微微一惊——刚才和项辉的短暂互动，周围并没有其他同事，陈慧怎么会知道？她挑起眉，问：“为何这样说？”
陈慧靠在座椅边，嘴角带着笑：“项律现在被叶舒晴压了一头，他哪能服气呢？而且他一向看好你，他挖你，不是很合理吗？”陈慧看试探不出来什么，转身又走了。
方锦沉默了一下，心里却掂量着这番话的真实性。
这时，屏幕一亮，刘笛发来微信：“陈律确定去德衡了。”
方锦看着屏幕，顺手回了一句：“谁接他的位置？”
刘笛回：“腥风血雨开始了。”还附了个呲牙笑的表情。
方锦靠在座椅上，思绪转了几圈。她对刘笛所在的市场组情况也算有些了解，新人上位空间本就有限，但陈律离开后，刘笛的接班机会明显增加。
她快速盘算了一遍市场组里各人的能力、背景，以及刘笛的手腕和人缘，心里默默打了个分，估算她上位的可能性大约六成。
片刻后，方锦回了一句：“好运。”
刘笛迅速回了一个戴墨镜的表情，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意味。
方锦感觉有些烦躁，可能是工作太累、也可能是快到例假的前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许乐的语音：“小锦，下周三我生日，来热闹热闹。”
方锦点开备忘录翻看日程：那天正好被两件事夹着——一个是朗讯案的庭前会议排在上午，另一个是向M公司提交投标材料的最后期限在下午，两边都抽不开身。
她犹豫了片刻，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下，还是回了条微信：“好，我先把时间空着。真走不开，就补个礼物，再请你吃顿好的。”
许乐秒回了个“OK”的手势表情，紧接着发来一个笑哭的表情包：“你要是放我鸽子，你的礼物最好不错，不然我就来律所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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