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随着乔青予沿着一条石阶往后山上去。空气里带着薄薄的湿气，温泉的热雾在远处轻轻升腾，淡淡的硫香混着梅花的清香。
山路两侧种满了梅树，枝干遒劲，疏影横斜。白梅与粉梅错落开放，落在地上的花瓣被风一卷，像雪，又不像雪。
夕阳正要落山，金橙色的光透过枝桠，洒在脸上，给冬日的冷意添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方锦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呢大衣，里面搭着浅灰高领毛衣，下身是深色长裤，脚上是短靴。
乔青予走在她身侧，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笑着道：“喜不喜欢这里？”
方锦抬头望着那片梅林，微微一笑：“喜欢，没想到这时候还能看到这么多花。”
乔青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道：“这片地势偏低，靠近温泉区，土壤温度高，霜气也化得快。这里的梅花比山上的开得早，也更久。”
远处温泉蒸腾出的热气，正轻轻掠过梅林上方。暖雾缠绕着花枝，花瓣上凝着细微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浅金的光。
方锦点点头，轻声道：“怪不得。”
他们顺着石阶往上走，山腰处己经聚了不少人。有人拍照，也有人泡完温泉披着浴袍过来散步，笑声、交谈声混在一起。
听乔青予介绍，这片梅林是酒店特意开发的，算是他们的招牌景点。一到冬天，很多住客奔着这梅林来住几晚。
两人边走边闲谈，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梅林间飘着淡淡的香气。
聊到陈斯，乔青予说：“他高中就来了我们公司。那时候还挺青涩的，做事认真，不怕吃苦。”
方锦轻轻一笑，“长得也好看。”
乔青予笑出声，低低道：“是啊，长得讨人喜欢。也比同龄人懂事——很听话，很努力。”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了点无奈，“只是嘛……可能是小孩心性，对我有点依赖。”
他看向不远处一枝挂满雪的红梅，语气微顿，“后来，他听到一些关于我的性向传言，就开始……有点试探。”
方锦听出他话里的含糊，转头看他一眼，“我也有听说一点。”
乔青予嘴角微微一挑，想到许乐，没等她回答，又补了一句：“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方锦点点头，不再追问陈斯的事，转而好奇地问：“那为什么大家会误会你？”
乔青予笑了一下，神情却不太轻松，“说来挺可笑的。那时候年少气盛，又叛逆。我跟一个朋友玩得特别好，几乎形影不离。别人打趣我们，我也不解释。说得多了，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后来被家里知道了。我妈哭了几天，我爸也打我。那段时间挺乱的，我和家里冷战，谁也不理谁。”
方锦没打断，只静静听着。
“刚开始那一阵子，我也以为自己真是。”乔青予顿了顿，“可是后来发现，我们之间没有那种吸引力，连一点身体反应都没有。更多的是情感投射吧，我把‘理解’当成‘喜欢’，把‘被需要’当成‘亲密’。”
他低头笑了笑，那笑意里有点自嘲，“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是爱，是错位的共情。”
方锦轻声道：“那他呢？”
乔青予看着雪地，眼神有一瞬间的暗，“他觉得我欺骗他。说我是骗子，还咒我骗人感情会不得好死。”
他笑着摇头，“其实也没什么，过去很久了。”
风从山间吹过，带着松木与温泉混杂的气息。
他接着说：“后来我交了女朋友，外面的人也不信。大家都以为我在‘掩饰’。连我妈都劝我——‘不要太勉强自己’。”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淡：“可能这就是偏见吧。一旦贴上标签，就很难撕掉。”
方锦看着他笑了一下，“那我之前以为你是双性恋，还挺合理的。”
乔青予也笑，眉眼微弯，“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他停了停，语气平缓下来，“后来我去看了心理医生。那位医生说——我那时候只是陷入一种‘认同混淆’，是一种自我探索阶段的正常反应。”
他看向远方，“医生还说，这种误判其实挺常见的。”
“我那时还做了几次人格测评，”乔青予语气平静，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医生说我属于‘高共情型人格’，感知别人情绪太敏锐，但分不清界限。”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一弯，带着自嘲：“所以才容易误以为‘在乎’就是‘喜欢’，以为对方的需要就是自己的责任。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种情感错位——你对别人太敏感，反而不懂自己。”
方锦轻轻笑了下，“你挺敢剖析自己的。”
“没办法。”乔青予抬头望向那片红梅，风里有细碎雪片落下，映在他眼里，“活到一定年纪，不剖开自己看看，都不知道心里那团东西是什么。”
两人在梅园待得尽兴才回。
方锦回到别墅，先泡了一个温泉澡。温泉池外是半露天的石壁，夜色里雾气缭绕，远处林影静静浮动。热气氤氲上来，浸到骨头里，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泡完澡，她换上一身浅灰色的针织裙，头发半干，带着一点淡香，走出房门时正好听到楼下传来的笑声。
一行人今晚订的是酒店的怀石料理厅，独立包厢，一整面落地窗外是夜色下的温泉湖面。
这次旅程的费用，照例由召集者统筹。
他们这一圈人出行向来随意，却也有自己的规矩。每次出行前，都会带上一个“旅行经费箱”，大家按心意往里放钱，多少随意，不设上限也无硬性要求。谁临时想补都行，谁不方便也没人追着问。
如果旅途中有支出，比如住宿、餐饮、酒水、娱乐等，统一从箱子里出。若剩下的钱多，就留到下次旅程备用；若不够了，通常是召集人先垫上，等下次重新筹一轮还给召集人。
只是到目前为止，从没出现过“经费不足”的情况——反而每次都有余。
方锦这次也照例放了份“心意”进去，是她估算过的房费和餐饮的平均额，不多也不少。
饭后，有人提议去休息区玩游戏。酒店一楼的休息区布置成 lounge 风格，灯光昏柔，低音炮的音乐缓缓震着。桌上摆着红酒、香槟、雪茄，还有人点了几盘水果拼盘。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或大冒险”，因为现场有不少演艺圈的人，规定被抽到的要唱歌、跳舞或模仿影视角色。
第一轮气氛热烈，方锦也被抽到了。
许乐一脸坏笑地说：“小锦，轮到你了，来点表演啊。”
众人起哄：“唱歌！唱歌！”
方锦笑着站起身，选了一首老歌。她声音清亮，情感真诚，意外地好听。
尾音落下，场内安静了两秒，随即掌声和口哨声交织。
“哎哟，没想到啊——”宋芸芸第一个笑出声，“未来歌后，先给我签个名吧。”
方锦笑着摆摆手，“别笑我，我可是跑调界的隐藏高手。”
众人一阵起哄，气氛重新热起来。
玩到第二轮，游戏开始“升级”。
“抽到的人必须连续回答三个真心话或三个大冒险，不能混选！”
众人一阵欢呼。
方锦再次被抽中。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她答得干脆。
“有过几个男朋友？”
“两个。”
“哪个让你恋恋不忘？”
“两个都不会。”方锦微笑着答，语气淡淡。
“那第三个问题——现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方锦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停顿片刻，说：“有。”
一阵尖叫声炸开——
“哎哟喂！这下有戏看了！”
“是谁！是谁！”
“再抽一轮，让她自己招！”
接着又一轮开始，这次中招的是蛋仔。
“我选大冒险。”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第一个任务——脱衣服。
“来嘛，露个肩膀也算！”
“给我们看看传说中的腹肌——”
蛋仔是出了名的拘谨，夏天都要把衬衫扣到最上面。此刻面对起哄的众人，他犹豫片刻，笑骂一句“疯子们”，仍然慢慢解了两颗扣子，把上衣脱了。
全场瞬间爆笑、欢呼。
“蛋仔居然脱了！奇迹啊！”
第二个任务——喝酒。
“来，红酒兑威士忌一杯，干了它！”
“喝点，壮壮胆，为下一个做准备！”
蛋仔皱眉喝下去，脸一下子红透了。
第三个任务——“在场挑一个人亲一下。”
空气顿时紧了一拍。
有人坏笑：“你别怂啊，选谁都行。”
“选许乐吧！”
“对啊，你俩兄弟情深嘛！”
人群哄堂大笑，许乐也被起哄到脸红，半推半就：“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蛋仔骂了他一句，“滚！”
“快点快点！”
“都等着呢！”
蛋仔犹豫几秒，环顾西周，所有人的眼睛都亮闪闪地盯着他。他带着点醉意，走到许乐面前。
然后——
两人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全场轰然！
“哇——！！！”
“这才叫兄弟情！”
“好样的！”
蛋仔脸涨得通红，连忙笑着举起酒杯：“行行行，这轮算你们赢了，下一个！别让我逮到机会！”
场子彻底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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