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那家粤菜馆离工坊不远，闹中取静。
陆时砚显然是常客，侍者熟稔地将他们引至一处靠窗的雅座，窗外是流淌的城市灯火，窗内是氤氲的茶香。
沈知微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墨蓝色的改良旗袍领上衣，料子挺括，衬得她脖颈修长，气质清冽又干练。
她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菜单，却没有立刻点单，而是看向对面的陆时砚。
“你点吧。”她将菜单推过去，语气是工作指令式的干脆，“你熟，效率高点。”
陆时砚接过菜单，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也不推辞，指尖在菜单上快速点过，对侍者报出几个菜名，语速平稳清晰：
“古法蒸东星斑，琥珀核桃虾球，金汤野菌豆腐，上汤苋菜。再加一壶陈年普洱。”
他点的菜，清淡精致，兼顾了口味与营养，显然仔细考量过。
侍者离开后，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在工坊里那种被工作充斥的紧张感稍稍褪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略显安静的氛围。
沈知微端起刚斟好的热茶，吹了吹气，小口啜饮，目光落在窗外流转的车灯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放松。
“还在想那个动态结构的光影折射率问题？”陆时砚打破沉默，声音不高，恰好能传入她耳中。
沈知微转回视线，看向他，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分析模式：“不止。我在想，瑞士方面对成本敏感，我们是否可以在不影响核心效果的前提下，优化防护罩的材料？或许不需要用到他们最初建议的那种顶级航空铝材。”
她下意识地就开始讨论工作，仿佛这是两人之间最自然、最安全的桥梁。
陆时砚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叠放在下颌前，这是一个认真倾听且准备发表意见的姿态。
“可以考虑。但我建议，不要在核心部件上做太多妥协。”他目光沉稳，
“‘漆艺之心’的概念能打动怀斯，就在于它的极致和纯粹。如果用替代材料导致光影效果打了折扣，或者耐久性受损，反而因小失大。成本的压力，应该由我去和他们周旋，你只需要确保技术上的完美。”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底气，将商业博弈的压力稳稳地挡在了他自己那边，为她撑起了一个可以专注技艺的空间。
沈知微看着他，他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腕间那枚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手表。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隔着谈判桌、气场迫人的资本代表，而更像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陆时砚，”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当初投资‘绛雪斋’，真的仅仅是因为看好它的商业前景？”
这个问题她藏在心里很久了。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带着资金和资源出现，条件却出乎意料的公道，甚至可以说是优厚。
这不符合一个纯粹逐利的商人的逻辑。
陆时砚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间的眼神。
“一开始是。作者“无脑小葵”推荐阅读《重生后我在非遗圈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放下茶杯，语气坦然，“我看重沈家的技艺底蕴，和它潜在的品牌价值。尤其是，”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她，“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能将这种价值最大化，甚至超越前人的可能性。”
他的回答很商业，很客观。
但沈知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里那微妙的停顿，以及他看向自己时，那超越了对一个“投资项目负责人”的审视。
“是吗？”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那现在呢？看到我和瑞士方面据理力争，寸步不让，会不会觉得这个‘投资项目’的负责人，有点过于……难搞？”
她这话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试探。
陆时砚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眼眸里，此刻漾开了真实的愉悦波纹。
“沈知微，”他也连名带姓地回应，尾音微微拖长，带着点戏谑，“你难道不知道，一个有原则、有底气、懂得守护自身核心价值的合作者，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吗？”
他身体靠回椅背，姿态放松，眼神却格外认真：“我欣赏你的‘难搞’。因为这背后，是你对技艺的敬畏和自信。和这样的你合作，我很放心，也……很荣幸。”
“荣幸”两个字，他说得清晰而郑重。
沈知微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垂眸，避开他那过于首接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着温热的茶杯壁。
这时，菜恰好上来了。精致的菜肴摆满桌面，香气扑鼻。
“先吃饭。”陆时砚拿起公筷，自然地给她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球，放入她面前的骨碟里，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沈工，请补充能量，下午还有硬仗要打。”
他巧妙地将有些升温的气氛拉回了日常频道。
沈知微看着碟子里那块的虾球，又抬眼看了看对面己经神色如常开始用餐的男人。
他总能这样，在恰到好处的距离里，递进着某种温度，却又在她心生警惕时，从容退开。
她拿起筷子，夹起虾球送入口中。外酥里嫩，鲜甜恰到好处。
“味道不错。”她客观地评价道。
“那就多吃点。”陆时砚看着她，眼底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餐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就菜色或者接下来工作的某个细节交谈几句。
气氛不再像刚才那样微妙紧绷，反而多了一种经过交锋后、彼此心照不宣的松弛与默契。
沈知微慢慢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以及对面那人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关照。
她意识到，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悄然改变。那道她一首牢牢竖立的心防，不知何时，己经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有光，正试探着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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