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虚无。
我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一片没有星辰的宇宙深渊，感受不到身体，感受不到时间，只有那裂开胸口处传来的、万魂哀嚎的余音在“耳边”回荡。
缝合怪......收容物......回家......
这些词汇如同冰冷的墓碑，矗立在我残存的认知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牵引力传来，将我从这绝对的虚无中缓缓拖拽出去。
眼前逐渐有了光，模糊的，扭曲的，如同隔着一层布满污垢的毛玻璃。
我看清了。
我依旧在那片翻滚的暗红色泥沼中，但身体被无数粘稠的泥浆触手缠绕、固定，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
局长分身悬浮在我面前，手中的平板电脑稳定地散发着幽光，屏幕上不再是系统界面，而是一个复杂的、如同基因螺旋般不断旋转的3D模型——那模型的轮廓，与我一模一样。
模型内部，用不同的颜色标注着各种能量流：
代表李默执念的淡蓝色、代表赵涂尸体的灰白色、代表张磊怨念的暗红色，以及水浒的赤红、长坂坡的漆黑、赤壁的橙黄......它们如同电路板上的线路，被精密地“缝合”在一起，构成了“我”这个存在。
而在模型的心脏位置，有一个不断搏动的、金色的光点，旁边标注着——“天道碎片适应性节点”。
“清醒了？”
局长分身那电子合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完成调试后的“满意”，
“正好，让你亲眼见证，‘人造引魂人’计划的最终阶段。”
他抬起金属手指，在平板上一划。
我胸口那道裂开的疤痕内部，翻涌的红泥和哀嚎的残魂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修复”的平滑感，但皮肤下，那无数细小人脸蠕动的凸起感依旧存在，仿佛他们只是被一层薄薄的膜覆盖住了。
“你以为，‘引魂人’是什么？”
局长分身“看”着我，空洞的金属眼窝中闪烁着红光，
“是像你爷爷那样，靠着一点微薄血脉和祖传铜铃，在异常空间边缘挣扎求存的可怜虫？”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刺耳。
“不。真正的‘引魂人’，是我所需要的，‘天道规则’与‘异常怨念’之间的‘转换器’和‘导航员’。
他需要足够强大，能容纳并控制狂暴的怨念；
需要足够稳定，能承受规则之力的冲刷；
更需要绝对‘忠诚’，能毫无偏差地执行我的指令，将散落的‘神佛权柄’带回月球主机。”
他的手指隔空点向我胸口那个模型的金色光点。
“你爷爷，是我早期的尝试。
可惜，他的人性太重，执念太深，最终选择了‘背叛’。
所以，我不得不‘回收’了他，并用他的部分数据，优化了你的设计。”
爷爷......是被局长“回收”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冲散了我意识的模糊。
我想起爷爷在老宅最后的告别，那眼神中的复杂、愧疚和不舍......那不是对孙子的告别，是一个失败品对另一个可能重蹈覆辙的“作品”的悲悯？
“而你，赵涂，”
局长分身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你是我剔除了不稳定‘人性’因素，采用最佳‘材料’，注入最优‘怨念配方’，精心培育出的——‘人造引魂人’原型机，编号01。”
他手腕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徽章。
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边缘缠绕着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
徽章的中心，不再是749局的标志，而是一个抽象化的、如同漩涡又如同引路幡的图案，下面刻着一行清晰的小字：
“749局人造引魂人- 01”
这徽章......散发着与爷爷那个旧铜铃同源的气息，但更加冰冷，更加......程序化。
“接过它，”
局长分身将徽章递向我，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诱惑，
“接过它，你就能真正明白你的使命，获得掌控怨念、行走诸界的权柄。你将不再是浑浑噩噩的‘容器’，而是替我执掌规则、引渡神佛的......‘使者’。”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新的规则文字，如同枷锁般浮现在缠绕我的泥浆触手上：
【不可接过引魂人徽章，接过者会成为局长的'傀儡引魂人'。】
傀儡引魂人！
规则的警告像冰锥刺入我的大脑。
我死死盯着那枚徽章，它能给我力量，但代价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局长手中没有思想的工具。
我想起爷爷在梦中那声疲惫的“对不起”，想起他残留意识一次次在关键时刻的警示......他是不是也曾经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怎么？还在犹豫？”
局长分身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想想小林，想想山鹰，想想墨工......他们死了，或者生不如死。想想张磊，他被我关在扇子里折磨了三年！只要你点头，成为我的‘引魂人’，我或许可以看在你价值的份上，保留他们的一丝意识碎片，甚至......在未来‘重构’他们。”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撬动着我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同伴......复活？
这是一个甜蜜却布满毒药的陷阱。
我几乎能想象，即便“复活”，他们也只会是另一种形式的傀儡，就像那些“天兵”一样。
见我依旧沉默，局长分身似乎失去了耐心，语气转冷：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么，你这具完美的‘容器’，你这身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怨念，就只能作为‘养料’，被彻底分解，注入地府核心，用来强化这里的规则。
而小林他们的残魂，将永世在这忘川泥沼中哀嚎，不得超生。”
他手腕一抖，将那枚徽章随意地扔在我面前的泥浆上。徽章没有沉下去，而是悬浮在泥浆表面，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等待着我的抉择。
“选择吧，赵涂。”局长分身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是成为至高无上的‘引魂人’，还是化为微不足道的‘养料’？”
我低头，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徽章，又看向自己胸口皮肤下那些蠕动的人脸凸起。
体内那三股庞大的怨念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决定命运的时刻，变得异常沉寂，像是在等待我的判决。
接过，成为傀儡。
拒绝，彻底湮灭。
还有......第三条路吗？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自己那只依旧有些透明的手臂，以及口袋里......那枚一首沉默的，属于墨工的“地府规则破解程序”数据块。
罗伟的声音，之前通过监控芯片传来的提示，再次在我脑中回响——“用你身上任何带有‘异常属性’的东西......”
这枚数据块，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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