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议事厅的檀木桌案上，摊着本染血般的账本——红笔标注的数字刺得人眼疼。仅仅一个上午，沈家丝绸商号就遭遇了灭顶之灾：十三家大客户联名要求退货，七家合作商撕毁合约，库房里堆积的杭绸、蜀锦占了上半年产量的三成，而商号的流动资金，仅剩西千七百两白银。
“小姐，城西王记布庄的人刚来过，说三天内不退两千两预付货款，就去府衙递状纸，告咱们欺诈。”账房周先生攥着账本边角，指节发白，声音发颤。
春桃端着青瓷茶杯进来，见林薇盯着账本一动不动，眼眶泛青，忍不住轻声劝：“小姐，您从清晨到现在没沾过米水，先喝口热茶吧？张掌柜己经去前院应付堵门的商户了，总会有办法的。”
林薇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没心思抿一口。她清楚，商户发难绝不是因为官府查案——知府带走父亲沈万山还不到两个时辰，消息根本传不了这么快。这是有人在背后布网，要把沈家一步步拖进深渊。
林薇忽然想起废墟里那张纸条，赶紧从袖中掏出来。纸条上“游戏才刚刚开始”七个字，是用狼毫笔写的，笔锋凌厉，撇捺间藏着狠劲，尤其是“沈”字的竖弯钩，收尾时故意顿了一下，像刀尖抵在纸上。
这字迹……在哪里见过？
她快步冲进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宣纸——那是苏慕言昏迷前，春桃抄录他说过的话。两张纸并在一起对比：纸条上的字迹虽刻意写得潦草，但“沈”字的顿笔、“戏”字的斜钩，和苏慕言的笔法分毫不差。
苏慕言没死？
林薇的心脏猛地缩紧。医馆的李大夫明明说，苏慕言中了穿肠毒，五脏六腑都被蚀透，撑不过当晚。可字迹不会说谎——要么他根本没中毒，要么他和赵承影本就是一伙的。
“春桃，你立刻去仁心医馆，问苏慕言的下落，再看看他房间里有没有狼毫笔和朱砂墨。”林薇语速极快，眼神里透着冷光。
春桃刚跑出去，门外就传来张诚的脚步声。他袖口破了个口子，脸上沾着尘土，显然和商户起过争执：“小姐，前院商户暂时稳住了，但……”
“张掌柜，你看这字迹。”林薇把纸条递过去。
张诚眯眼瞅了片刻，眉头拧成结：“这像苏公子的字，但苏公子不是己经……”
“他可能没死。”林薇打断他，“商号的危机、官府的动静，说不定都是他操纵的。他和赵承影，根本是一伙的。”
张诚脸色骤变：“不可能！苏公子是苏家后人，赵承影恨沈家，也恨苏家，怎么会联手？”
“恨比爱更能让人结盟。”林薇沉声道，“赵承影要复仇，苏慕言要吞沈家的家产，他们大可以先联手，等事成了再内讧。况且赵承影手里的血色契约，说不定就是苏慕言给的——苏家当年也是参与者，他有副本不奇怪。”
张诚的脸更白了：“那老爷在府衙就危险了！苏慕言要是去告状，说老爷是当年的主谋，老爷本就心怀愧疚，说不定会认下罪名！”
林薇心口一沉，起身就要去府衙：“我得去见父亲，让他小心。”
“小姐不能去！”张诚赶紧拦住，“知府己经下了令，任何人不准探望老爷。您要是硬闯，只会被当成串供，反而害了老爷。”
林薇的脚步顿住，指尖发凉——她像被捆住了手脚，只能看着对手继续布局。
就在这时，春桃跌跌撞撞跑回来，脸色惨白：“小姐！医馆的说，苏公子昨天半夜就不见了！他房间里有狼毫笔、朱砂墨，还有张写了一半的纸条，字迹和您手里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苏慕言。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张掌柜，你派两个人去查苏慕言的下落——苏家旧址、他母亲的娘家、赵承影住过的破庙，都要查。再去府衙找捕头刘三，问问父亲的审讯情况，看看苏慕言有没有去告状。”
张诚应声跑走后，林薇又拿起那张纸条。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作者“鸢尾花开”推荐阅读《金钗惊明：江南商主成长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忽然看见纸条边缘有一点淡绿色痕迹——是薄荷汁！
她猛地想起，苏慕言小时候爱吃薄荷糖，每次写字都会把薄荷汁涂在笔尖上，说能提神。这个习惯，只有苏家的老仆人和她知道。
苏慕言藏身处一定有薄荷。苏州府里种满薄荷的地方，只有城南的清风观——那是苏老爷生前常去的地方，观后院子里种了半亩薄荷，苏慕言小时候常去玩。
“春桃，备车，去城南清风观。”林薇抓起帷帽。
“小姐，天快黑了，外面不安全……”春桃劝道。
“我们悄悄去，拿到证据就走。”林薇扣紧帷帽，“这是唯一能找到苏慕言的机会。”
马车在夜色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清风观。观门虚掩着，两排老樟树在风里晃，只有几盏纸灯笼在檐下摇曳，透着诡异的安静。
林薇和春桃轻手轻脚走进观内，刚拐到后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清辞，你果然会来。”
苏慕言站在薄荷丛里，穿着灰色道袍，脸上没有半点病态，眼神里满是冷笑。他身边站着西个黑衣人，手里都握着钢刀。
“苏慕言，你没死！”林薇攥紧拳头，“商号的危机是你搞的？你和赵承影是一伙的？”
苏慕言笑出声：“你猜对了。我和赵承影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就是要吞了沈家的家产，为我们的父亲报仇。”
“你父亲是被赵承影的父亲害死的，你为什么要和他联手？”林薇追问。
“因为我们的敌人都是沈家！”苏慕言往前走了两步，眼里满是杀意，“今天你来了，就别想走了。我杀了你，再去府衙告沈万山，让你们沈家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他挥手让黑衣人上前，林薇和春桃刚要跑，就被黑衣人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观外传来马蹄声，张诚带着十几个练过拳脚的伙计冲进来：“小姐，我们来了！”
伙计们举着棍棒和黑衣人打起来，苏慕言见状，从怀里掏出匕首，朝着林薇刺过去。春桃赶紧挡在林薇身前，眼看匕首就要碰到春桃，一道黑影从屋顶跳下来，一把攥住苏慕言的手腕，夺下匕首。
苏慕言抬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薇也愣住了——黑影摘了斗笠，竟是沈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怎么是你？”林薇失声问道。
老管家没看她，只盯着苏慕言：“苏公子，你的戏该收场了。”
苏慕言的声音发颤：“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沈家？”
“我是当年赵家的管家，看着你和赵承影长大的。”老管家的眼神复杂，“我留在沈府，是为了查当年的真相，阻止你们做傻事。”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老管家脸色一变：“官府的人来了，快走！”
他攥住林薇的手，拉着她和春桃往外跑。苏慕言大喊着让黑衣人阻拦，却被张诚的伙计们缠住。
三人坐上马车，朝着城外驶去。林薇看着身边的老管家，满肚子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留在沈府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管家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官府的人很快会查到沈府，只有离开苏州，你才能安全。苏慕言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再找机会害你。”
“那我父亲怎么办？”林薇追问。
“老爷的事我会想办法。”老管家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你先保住性命，才有机会查当年的真相。”
马车越走越远，苏州城的灯火渐渐变成模糊的光点。林薇靠在车壁上，心里翻涌着疑云：老管家到底是敌是友？他留在沈府的十年里，藏了多少秘密？父亲在府衙里，会不会遭遇苏慕言的陷害？
夜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薄荷的凉味。林薇知道，这场关于复仇与真相的博弈，才刚刚揭开最危险的一层——而她和老管家的逃亡，又会卷入怎样的新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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