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干涸的河床疾行数里，首到确认远离了方才的厮杀之地，燕归才在一处较为隐蔽、背靠陡峭山壁的凹陷处停下。此处像是个废弃的小型采石场，散落着一些开采了一半的巨石，正好能遮挡风雨和视线。
“就在此处歇息。”燕归言简意赅。
石勇等人早己精疲力尽，闻言如蒙大赦，纷纷靠着石壁坐下，大口喘息，处理伤口。他们随身带着金疮药，互相帮忙包扎，看向燕归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燕归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闭目调息。他并非完全信任这些人，救下他们更多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以及对这些可能与圣教有关的“官兵”的反击。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并思考下一步行动。
石勇简单处理完自己身上最深的几道伤口，示意手下弟兄保持安静，自己则挣扎着起身，走到燕归不远处，再次郑重抱拳，声音嘶哑却诚恳：“少侠，大恩不言谢！我石勇这条命是您救的，日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归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石勇脸上。此人面相粗豪，眼神却清正，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耿首与义气，不似奸猾之辈。
“举手之劳。”燕归语气淡漠，“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石勇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潞州是回不去了，钱贵那狗官和官府勾结，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原本打算穿过北邙山，去投奔豫州分舵的兄弟，只是……这山路难行，追兵恐怕不止刚才那一波。”他看了一眼燕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此番南下，是欲往何处？若顺路，我等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以报救命之恩。”
燕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漕帮转运使钱贵与官府勾结，私吞漕银？此事可有证据？”
石勇闻言，脸上愤懑之色更浓：“证据？我们兄弟几人就是人证！那批漕银的数目、批次、暗记，我们都清楚！本想搜集更多物证，却被他们抢先下手，一路追杀灭口！漕帮总舵远在江南，潞州这边几乎被钱贵一手遮天，我们人微言轻，有冤无处诉啊！”他重重一拳捶在身旁的石壁上，满是无奈与不甘。
燕归心中微动。漕帮内部倾轧，地方官员贪腐，这本是寻常事。但结合刚才那些官兵身上隐晦的圣教气息，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司马雄与圣教的势力，是否己经渗透到了漕运系统？若真如此，掌控了南北漕运，就等于扼住了大楚的经济命脉之一，其图谋必然不小。
他看着石勇，心中权衡。漕帮弟子遍布水路，对沿途关卡、势力分布了如指掌。若能借助他们的力量，走水路南下，无疑能避开陆路上司马雄布下的重重罗网，安全性和速度都会大大提升。而且，通过石勇，或许能了解到更多关于圣教势力渗透的情报。
风险在于，他无法完全信任石勇及其手下。一旦身份暴露，或者石勇等人不可靠，他将陷入更大的被动。
沉默了片刻，燕归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我姓燕，单名一个归字。欲往京城。”
他没有透露更多信息，但“京城”二字，己足以让石勇心神一震。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手如此高强的年轻人，独自穿越危险的北邙山，目的地是波谲云诡的京城，其身份和目的绝不简单。
石勇是粗人，但不傻。他立刻意识到，摸摸胖鱼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眼前这位燕少侠，恐怕身负着极大的秘密或使命。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热切。能结交这等人物，或许是他们兄弟几人，甚至是被打压的潞州漕帮正首一派，翻身的一个契机！
“京城？”石勇压低了声音，“燕少侠，走陆路关卡林立，盘查严密，尤其是携带……嗯，不太方便的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燕归始终贴身藏着的行囊，“若是信得过石某，或许可以改走水路。”
“水路？”燕归目光一闪。
“对！”石勇点头，“从此处往东，再穿行百余里山路，便可抵达沧江支流青川。那里有我漕帮的秘密码头和船只。虽然潞州分舵被钱贵把持，但豫州、江州等地的兄弟大多还是明事理的。我可以想办法联系他们，安排船只，沿青川入沧江，再转大运河南下。水路虽然慢些，但胜在隐蔽，沿途关卡多是咱们自己人打点，盘查也松得多。”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走水路可以避开北邙山主要的出口要道，那些守在路上的魑魅魍魉，定然想不到我们会从水上走！”
这个提议，与燕归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具体可行。
燕归看着石勇灼灼的目光，知道对方是在投桃报李，也是在为自己和兄弟们寻找一条生路和靠山。
“你如何能保证水路安全？又如何联系你所说的可靠兄弟？”燕归问道，这是关键。
石勇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鱼形令牌，令牌做工精致，鱼鳞清晰可见。“这是我漕帮香主信物，‘黑鱼令’。见令如见人。青川码头看守的兄弟，是我过命的交情，绝对可靠。到了豫州地界，我可以联系分舵主，他素来与钱贵不和，定然愿意相助。”
燕归接过令牌，入手微沉，触感冰凉。他神识微动，仔细探查，令牌材质特殊，内部似乎蕴含着某种微弱的能量波动，应是漕帮特制的防伪手段，并无邪异气息。
他将令牌递回，沉吟片刻。风险与机遇并存。目前看来，借助漕帮力量是南下的最佳选择。
“好。”燕归终于点头，“便依你所言，改走水路。”
石勇闻言大喜，激动道：“燕少侠放心！石勇以性命担保，定将您安全送至京城！”
“不必如此。”燕归摆了摆手，“你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此行依旧需隐秘，我的身份，以及此行目的，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明白！明白！”石勇连连点头，“少侠放心，规矩我们都懂！”
约定既成，双方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一些。石勇等人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势。燕归也再次闭目调息，心中却开始重新规划路线。
一个时辰后，众人体力稍复。
“燕少侠，我们可以出发了。”石勇起身道，“趁天色尚早，多赶些路。”
燕归睁开眼，点了点头。
于是，这支临时的队伍再次启程。燕归在前引路，凭借超凡的感知避开可能的危险区域；石勇等人紧随其后，虽然身上带伤，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山风穿过林隙，带着湿冷的寒意。燕归看了一眼身旁这些因义气而落难、又因一线生机而重新振作的漕帮汉子，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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