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覆着许家的青瓦,寒风卷过庭院,将梧桐枝桠上的积雪抖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江庭玉此刻的心绪——破碎,且冰冷。
他站在书房门外,指尖紧紧攥着那封匿名信,信纸边缘被指甲掐得发白。屋内传来许巍翻动书页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疏离。江庭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许伯父。”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首首地落在许巍身上——这位养育他七年的“恩人”,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许巍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己料到他会来。“璟王殿下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他刻意用了“璟王殿下”的称呼,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无往日“庭玉”的亲昵。
江庭玉将那封匿名信放在桌上,推到许巍面前,语气带着压抑的痛苦与质问:“伯父可知这封信?上面说,我母亲的死,与您有关;说您当年救我,并非仁善,只是为了拿捏我,当做博弈的筹码——这一切,是真的吗?”
许巍的目光落在信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并未伸手去碰。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殿下从何处得来的这封信?京中局势复杂,挑拨离间的手段,殿下该不会不知吧?”
“我只问您,这是真的吗?” 江庭玉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眼中泛起泪光,“七年养育之恩,难道都是假的?您对我好,对我教导,难道都只是为了今日的‘筹码’?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您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渴望得到否定的答案,渴望许巍告诉他,这只是一场阴谋,只是有人故意挑拨。可许巍的沉默,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心脏。
许巍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复杂:“殿下,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宸妃的死,是后宫旧怨,与许家无关。当年救你,是机缘巧合,我许巍虽非圣人,却也不至于拿一个孩子做筹码。” 他的回答模糊,既未承认,也未彻底否认,只留下更多的疑团。
“机缘巧合?” 江庭玉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失望,“七年前,我重伤昏迷在荒郊破庙,手中握着皇室玉佩,您却从未追问过我的身世;我在许家七年,您对我处处关照,却在我身份暴露后,立刻与纳兰家联姻——这就是您说的‘机缘巧合’?”
他想起七岁那年,自己蜷缩在破庙的角落,浑身是伤,是许巍将他抱起,用温暖的披风裹住他,说“以后你便跟着我”;想起许巍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为人处世,说“庭玉,你要做个有担当的人”;想起无数个深夜,许巍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那些曾经让他温暖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刺心的嘲讽。
许巍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站起身,走到江庭玉面前,语气沉重:“殿下,许家在朝中立足多年,步步为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许家。对你,我有养育之情,却也有身为家主的考量——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更与宸妃的死无关。”
“与你无关?” 江庭玉猛地后退一步,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失望,“那这封信上的话,又该如何解释?许伯父,你敢说,你当年救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你敢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没有半分利用的成分?”
“我……” 许巍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更多。有些事,他不能说——关乎皇室秘辛,关乎许家的安危,更关乎江庭玉不知道的“真相”。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许志君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他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目光落在江庭玉身上,带着愤怒与痛苦:“江庭玉!你在胡说什么!我父亲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七年养育之恩,你就用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来质疑他的为人?”
江庭玉转过头,看着许志君——这个他曾深爱过的少年,此刻却站在他的对立面,维护着那个可能与他母亲之死有关的人。心口的疼痛瞬间加剧,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胡说?” 江庭玉的声音带着嘲讽,“许志君,你父亲做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他救我,是为了什么?你们许家对我好,又是为了什么?你以为的‘恩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你住口!” 许志君猛地拔剑,剑尖首指江庭玉,手却在微微发抖,“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更不许你污蔑许家!江庭玉,你别忘了,是谁在你无家可归时收留你,是谁在你被人欺负时保护你,是谁……”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住,那些曾经的温暖,此刻都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刺痛。
“是谁?” 江庭玉迎着剑尖,一步步上前,眼神冰冷,“是那个可能算计我母亲、利用我身份的人?还是那个为了家族利益,逼你娶纳兰芸的人?许志君,你醒醒吧!你所谓的‘家’,所谓的‘恩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你混蛋!” 许志君一剑刺出,却在离江庭玉胸口一寸的地方停住——他终究下不了手。剑锋划破江庭玉的衣襟,露出里面那枚残破的龙凤玉佩,在冷光中,泛着刺眼的光泽。
“我混蛋?” 江庭玉一把抓住剑身,指尖被割破,鲜血顺着剑身滑落,滴在青石板上,“许志君,你告诉我,你父亲到底是什么人?这封信上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母亲的死,到底和许家有没有关系?”
许志君看着他流血的手,心猛地一痛,却依旧咬牙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父亲不会害你,许家不会害你!江庭玉,是你变了!自从你成了皇子,你就变得多疑、冷漠,你忘了我们曾经的情谊,忘了许家对你的好!”
“是我变了?” 江庭玉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我想变吗?许志君,你告诉我,当你知道我是皇子时,你是什么心情?当你被迫和纳兰芸订婚后,你又是什么心情?你所谓的‘情谊’,在家族利益面前,在身份差距面前,一文不值!”
他想起元宵灯会上,许志君牵着他的手,说“庭玉,以后我护着你”;想起边关重逢时,许志君抱着他,说“你怎么来了,我很担心”;想起离别前夜,许志君紧紧拥抱他,说“等我回来”……那些曾经的承诺,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一文不值?” 许志君猛地收回剑,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江庭玉,你以为我愿意娶纳兰芸吗?你以为我想和你划清界限吗?我是许家的嫡子,我肩上扛着许家几百口人的性命!我不能任性,不能只为了自己的感情,而置家族于不顾!你以为只有你痛苦吗?”
“那你告诉我,这封信是假的!” 江庭玉指着桌上的信,声音带着最后的恳求,“告诉我,你父亲和我母亲的死无关,告诉我,许家对我的恩情不是假的!许志君,我求你,告诉我……”
许志君看着那封信,又看着江庭玉痛苦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挣扎。他想否认,想告诉江庭玉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他不敢——他不知道父亲的过去,不知道许家是否真的与宸妃的死有关,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庭玉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 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带着无力的颤抖,“我不知道这封信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我父亲到底知道些什么……江庭玉,对不起。”
“对不起?” 江庭玉猛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书房中回荡,“一句‘不知道’,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许志君,我们之间,七年的情谊,难道就只剩下这些了吗?”
他走上前,拿起桌上的龙凤玉佩,那枚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此刻却像一块烙铁,灼烧着他的手心。“许伯父,” 他看向许巍,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今日之问,你虽未明说,我却己懂了。从今往后,我与许家,再无恩情可言;我与志君,再无兄弟之谊。”
说完,他猛地将玉佩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玉佩碎裂成几片,如同他与许家、与许志君之间的情谊,彻底破碎,再也无法复原。
江庭玉没有再看许巍和许志君一眼,转身就走。寒风从敞开的门涌入,卷起地上的碎玉,也卷起他散落的衣角,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许志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着地上的碎玉,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他想追上去,想拉住江庭玉,想告诉他一切都可以解释,可他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家族的责任,父亲的沉默,江庭玉的绝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困住,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庭玉离开。
许巍看着地上的碎玉,又看着许志君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匿名信,缓缓走到烛火旁,将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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