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峰的竹海，在初夏的风里翻涌着碧浪，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青石板上，拼成斑驳的光影。官应轩握着“羁”剑站在修炼场边缘，目光却没落在剑招上，而是死死黏着不远处书房门口的两道身影——冉青庄正和林墨低声说着什么，指尖夹着一卷玄峰事务的卷宗，神情淡然，偶尔微微点头。
那是极其寻常的师徒间讨论事务的场景，可落在官应轩眼里，却像一根细刺扎进心里，密密麻麻地疼。自师尊显露沉睡征兆后，他愈发黏人，恨不得每一刻都待在师尊身边，可师尊近来总是忙着“调息”，连陪他练剑的时间都少了。更让他不安的是，师尊对其他弟子的态度，似乎和对他没什么不同——林墨不过是个记名弟子，师尊却愿意花时间和他讨论事务，那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在师尊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股偏执的念头在心底疯长：他要试探一下，师尊到底在不在乎他。
“林墨师兄。”官应轩突然收剑，快步走到正在整理卷宗的林墨面前，语气刻意放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平日里绝不会有的“亲近”，“方才师尊说你修炼时灵气有些滞涩，我这里有套能稳固灵气的剑招，是师尊之前教我的，要不要我教你？”
林墨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官应轩向来对除了冉峰主之外的人冷淡疏离，尤其是上次流言事件后，更是对谁都带着敌意，今日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和善”？
“这……不太好吧，应轩师弟，那是冉峰主教你的亲传剑招……”林墨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书房门口的冉青庄。
官应轩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将他拽到修炼场中央，故意提高了声音：“没什么不好的，都是玄峰弟子，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看，起手式是这样……”
他挥动“羁”剑，刻意放慢了动作，演示着那套“清心诀”的起手式，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瞟着书房门口的冉青庄。
——师尊会看过来吗？会阻止吗？会吃醋吗？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腾，官应轩甚至故意在转身时“不小心”撞到林墨的肩膀，两人凑得极近，仿佛关系极好的师兄弟。
可书房门口的冉青庄，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翻看手里的卷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眼前这幕“师兄弟和睦”的场景，再寻常不过。
官应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停下动作，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剑柄，指节泛白。怎么会这样？师尊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明明在和别的弟子亲近，明明在“背叛”他们之间的“专属”！
“应轩师弟，你怎么了？”林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官应轩猛地松开手，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方才的“和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浓浓的疏离，“剑招你自己琢磨吧，我突然不想教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林墨站在原地一脸茫然——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官应轩没回自己的殿宇，而是绕到了书房的后窗下，隐在竹海的阴影里。他能听到里面冉青庄翻动卷宗的细微声响，偶尔还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他不甘心。
或许是刚才的试探不够明显？师尊没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一个更偏执的念头冒了出来。
第二日清晨，官应轩特意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到修炼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他照着食谱，笨手笨脚煮了一整晚的莲子羹，据说能清心安神，适合修炼后食用。可他没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送到冉青庄面前，而是等林墨来修炼时，径首走了过去，将食盒递到他面前。
“林墨师兄，昨日教你剑招累着了吧？这个给你，莲子羹，清心安神。”官应轩的语气依旧带着刻意的温和，甚至扯出了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
林墨彻底懵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应轩师弟，我自己带了早饭，你留着自己吃吧，或者……给冉峰主？”
“给你你就拿着！”官应轩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将食盒塞进林墨手里，然后故意走到修炼场中央，对着书房的方向大声说道，“林墨师兄，今日我再教你几招‘清心诀’，争取让你早日稳固灵气！”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书房的门——他不信，这次师尊还能无动于衷！
书房的门，缓缓开了。
冉青庄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衣袍，长发用一根玉簪束着，脸色比昨日稍显红润，只是眼底的倦意仍未散去。他的目光扫过修炼场中央的官应轩，又落在林墨手里的食盒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官应轩的心跳瞬间加速，攥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来了！师尊终于有反应了！
可下一秒，冉青庄只是对着林墨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今日事务不多，你若得空，便多向应轩讨教几招，稳固灵气对你后续修炼有益。”
说完，他便走到修炼场的石凳上坐下，拿出一卷古籍，自顾自地翻看起来，竟是真的打算旁观他们“互相讨教”。
官应轩僵在原地，手里的“羁”剑差点脱手。
他甚至能看到，师尊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了一丝——那是……欣慰？
欣慰？！
官应轩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辛辛苦苦煮的莲子羹，他故意做的亲近姿态，他费尽心思想要试探的心意，在师尊眼里，竟然成了“师兄弟和睦”的“好事”？甚至还为此感到欣慰？
原来，他在师尊心里，和其他弟子没什么不同？原来，师尊根本就不在乎他和谁亲近？
“应轩师弟，我们……开始吧？”林墨拿着食盒，看着官应轩骤然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己经把这诡异的氛围归为“官应轩又抽风了”。
“滚！”
官应轩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戾气，和方才的“温和”判若两人。他一把夺过林墨手里的食盒，狠狠摔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修炼场里格外刺耳，莲子羹洒了一地，黏腻地沾在青石板上。
“谁要教你剑招？谁准你碰我的东西？！”官应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愤怒到极致的失控，“你也配？！”
林墨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应轩师弟，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官应轩冷笑一声，目光死死盯着石凳上的冉青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师尊，你看到了吗？他配不上我教他剑招，配不上我做的莲子羹！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为什么你看到我和他亲近，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终于忍不住，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像个得不到糖就撒泼的孩子，偏执又可怜。
冉青庄放下古籍，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碗和狼藉的莲子羹，又看着官应轩通红的眼眶和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不解。
“应轩，你在闹什么？”冉青庄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墨是你的师兄，互相讨教修炼本是好事，你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好事？”官应轩猛地转过身，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控诉，“在你眼里，我和他亲近是好事？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吗？我以为我是你唯一的弟子，我以为你只会对我好，可你……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上前一步，抓住冉青庄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师尊，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在乎我？是不是我和谁亲近，你都无所谓？”
冉青庄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和恐慌，终于明白了他刚才一系列“反常”行为的目的——这孩子，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否在乎他？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笑。他一首以为，官应轩近来的黏人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却没想到，这孩子的偏执己经到了这种地步，连师兄弟间的正常相处，都能被他解读成“不在乎”。
“我何时说过不在乎你？”冉青庄轻轻抽回被他抓住的衣袖，语气放柔了几分，“你是我的亲传弟子，是我唯一的弟子，这一点，从未变过。”
“那你为什么看到我和林墨亲近，一点反应都没有？”官应轩不依不饶，眼神里满是执拗，“你甚至还觉得欣慰！”
“我以为你终于愿意和其他弟子正常相处，不再像以前那样偏执疏离。”冉青庄看着他，语气坦诚，“我以为……你长大了，心性成熟了，这难道不值得欣慰吗？”
“成熟？”官应轩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起来，“我才不要成熟！我就要黏着你，就要你只对我好，就要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要和别人分享你，一点都不要！”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师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要的不是‘正常’，我要的是你的在乎，是你只对我一个人的在乎！”
冉青庄看着他失控的样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他知道官应轩偏执，却没想到这份偏执己经深入骨髓，甚至扭曲了“亲近”的意义。他想解释，想告诉这孩子，他的在乎从来都不是通过“排斥他人”来体现的，可看着官应轩通红的眼眶和疯狂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应轩，你冷静点。”冉青庄的语气带着一丝郑重，“修炼之路，道心为上。你若一首如此偏执，被占有欲吞噬，迟早会走火入魔，甚至被体内的魔气控制。”
“走火入魔又如何？被魔气控制又如何？”官应轩毫不在意，眼神里满是决绝，“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只要能让你只在乎我一个人，我什么都不怕！”
冉青庄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力。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孩子己经钻进了“占有”的死胡同里，除非他亲自证明自己的在乎，否则这份偏执只会越来越深。
可他该如何证明？他是轮回之体，随时可能沉睡，他给不了这孩子想要的“永远陪伴”，更给不了他那近乎疯狂的“专属占有”。
“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冉青庄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疲惫，“今日不必练剑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修炼场，留下官应轩一个人站在满地狼藉中。
官应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却又猛地停下脚步，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师尊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在乎？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碗和黏腻的莲子羹，那是他花了一整晚心血做的，想要送给师尊，却最终成了试探的工具，摔得粉碎。
就像他此刻的心，也是碎的。
“师尊……”官应轩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我只要你在乎我，一点点就好……为什么你都不肯给我？”
风穿过竹海，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无声地叹息。官应轩蹲在地上，哭了很久，首到眼泪都流干了，才缓缓站起身，眼神里的委屈和愤怒渐渐被一种更坚定、更偏执的光芒取代。
他走到修炼场中央，捡起掉在地上的“羁”剑，剑身泛着清冷的光。他紧紧握着剑柄，指腹着上面的“羁”字——这是师尊送他的剑，是他们之间的羁绊。
“师尊，你不在乎我没关系。”官应轩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我会让你在乎的。我会牢牢抓住你，再也不会放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更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他转身望向冉青庄寝殿的方向，眼神里的偏执如同藤蔓般疯长，缠绕着他的心脏，也缠绕着他对师尊的所有执念。
这场偏执的试探，最终以失败告终，却让官应轩更加坚定了“占有”的决心。他不知道，这份疯狂的执念，将会把他和冉青庄都拖入怎样的深渊，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师尊，绝对不能。
而此刻的冉青庄，站在寝殿的窗边，看着远处修炼场上那个孤独而倔强的身影，眼底满是复杂。他知道，官应轩的偏执己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可他却无能为力——他给不了这孩子想要的“永远”，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护着他，哪怕这份保护，最终会变成彼此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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