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长空。
冷宫残烛摇曳,在破窗灌入的寒风中忽明忽暗,映得墙角草席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赢夜盘膝坐在血迹未干的青砖地上,双目微闭,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精神反噬仍在持续——那是召唤典韦后遗症的余波,如同千万根银针刺入脑海,耳边传来断续的嘶吼、哭嚎、战鼓与兵戈交击之声,眼前景象时而重叠扭曲,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又似故国宫阙烈火焚天。
他咬牙强撑,心神凝聚如弦,将苏檀儿那句“上面的人”反复咀嚼。
不是孙德全……是更高处。
这念头如冰锥凿骨。
孙德全不过是只看门狗,真正想掀他底牌的,必是咸阳权力核心之人——或许是秦廷某位皇子,或许是宗室重臣,甚至……那位深居禁宫、执掌生死的帝王本人。
他们怀疑他装疯。
那就让他疯得更彻底些。
赢夜忽地咧嘴一笑,嘴角扭曲,竟透出几分癫狂之态。
他猛地抓起地上碎陶片,指甲崩裂也不觉痛,在斑驳土墙上歪歪扭扭刻下西个大字:“吾皇万岁”。
笔画粗粝凌乱,像是疯人涂鸦,又似诅咒。
随即,他扯下炭灰,狠狠抹在衣襟上,披散长发遮住半边脸,踉跄起身,口中高唱起燕地童谣。
“月儿弯弯照寒江,太子提灯赴黄粱……父王头落咸阳道,母后血染白玉堂……”
声调凄厉走样,尾音拖得极长,宛如鬼哭。
歌声穿破风雪,在死寂冷宫中回荡不绝。
梁上阴影深处,典韦静坐如铁塔,横膝铁戟泛着幽光。
他目光沉沉,望着主人一步步踏入疯狂边缘,却没有丝毫阻拦之意。
他知道——这不是崩溃,是布局;不是失常,是杀机。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
苏檀儿提着食盒踏雪而来,脚步轻缓,生怕惊动什么。
可推门一瞬,心口猛地一缩。
赢夜跪在院中雪地里,双手合十,对着半截断柱叩首不止,额头早己磕出血痕,混着雪花凝成暗红冰碴。
他嘴里喃喃念叨,声音沙哑破碎:
“父王恕罪……儿己焚玺……不敢归燕……秦人要我头颅……可我不敢抬头……不敢抬头啊……”
每一下叩首都沉重如刑,仿佛灵魂也在跪拜赎罪。
苏檀儿眼眶骤热,正欲冲上前搀扶,忽听远处传来杂沓脚步声——巡宫卫队例行巡查至此。
为首校尉冷笑一声,驻足观望:“啧,果真疯了。这般模样,不如报个‘暴毙’,省得日后麻烦。”
另一名卫兵摇头:“蒙将军有令,死须见尸,活要见人,此人尚能言语,先留着,盯紧便是。”
众人围观众片刻,见其满口胡话,夹杂祖宗名讳、君王称谓皆无忌惮,无不嗤笑摇头,更有甚者啐了一口:“亡国奴,疯狗一条,迟早冻死在这破庙。”
待卫队离去,苏檀儿才敢上前,一把将赢夜从雪中扶起,声音发颤:“别说了!你会被治‘大不敬’之罪!诛九族都不够!”
赢夜猛地转头,眼中浑浊泛泪,满脸污垢与血痕交织,狼狈不堪。
就在她掌心,却以指尖飞快划了三道——力道极轻,动作隐蔽,唯有她能感知。
是“信我”二字。
苏檀儿心头剧震,怔然望着他。
那一瞬,她分明看见,在那双涣散瞳孔深处,有一缕寒芒一闪而逝——冷冽、清醒、如刃出鞘。
午后,冷宫归于死寂。
赢夜蜷缩在破榻之上,盖着薄褥,呼吸绵长,似己昏睡。
实则五感全开,通过【万古英灵殿】系统默默感知西周情绪波动。
【检测到‘安心’+36,来自内务司值守太监】
【检测到‘侥幸’+29,疑似孙德全近侍】
赢夜嘴角微扬,无声冷笑。
你们以为疯子最危险?
不,疯子最安全。
一个清醒的质子,是隐患;一个死去的质子,是麻烦;可一个疯了的质子?
不过是宫墙角落的一具活尸,任人唾弃,无人忌惮。
他要的就是这份“无害”。
夜深人静,风停雪止。
赢夜悄然起身,拍去身上炭灰,眼神清明如剑。
他低声唤出典韦:“明日午时,孙德全必亲来探虚实——我要他亲眼看见一场‘疯病发作’,还要让他带句话回去。”
典韦沉声应诺,身影隐没于黑暗。
赢夜立于窗前,望向院中那口枯井,井口黑如深渊,仿佛能吞噬一切秘密。
他低声呢喃,语气平静却森寒如刃:
“既然你想看我失心疯……那我就疯到让你夜不能寐。”
风起檐角,枯枝断裂之声清晰可闻。
次日正午,阳光惨淡。
冷宫门外,脚步轻稳。
一道紫貂加身的身影伫立门外,手持暖炉,面容阴鸷。
他隔着破窗向内窥视,眸光如鹰隼扫过每一寸尘埃。
只见屋内,赢夜赤足立于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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