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皇家温泉的暖雾己漫过雕花木门。这处温泉藏在御花园西侧的暖阁后，汤池由整块白玉砌成，池边摆着汉白玉雕成的莲座，座上燃着两盏龙涎香灯，暖黄的光晕透过氤氲的水汽，在池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池水中浮着一层淡粉的海棠花瓣，是宫人傍晚刚采的，还带着新鲜的甜香，与温泉特有的硫磺气息交织在一起，酿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暖味。
紫铭珂站在池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浴衣的系带，眼神有些局促。他还是第一次来皇家温泉，这样精致奢华的地方，让他想起凝珂苑里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既觉得温暖，又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配不上这样的好。
“水温调好了，不烫，你试试。”龙炫庭走过来，伸手替他拂去肩上落的一片花瓣。帝王己经褪去了朝服，只着一件素色的浴衣，墨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他的指尖擦过紫铭珂的肩颈，带着龙涎香的暖意，让紫铭珂的脸颊微微发烫。
“嗯。”紫铭珂轻声应着，慢慢踏入池中。温泉水刚及腰腹，暖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驱散了深秋的凉意，也让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他走到池中央的石凳旁坐下，水面漫到胸口，将他的白发浸得半湿，几缕贴在颊边，衬得那双蓝眸像浸在温水里的琉璃，剔透得让人心颤。
龙炫庭也踏入池中，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水汽朦胧中，他能清晰地看到紫铭珂颈间的淡粉色胎记，像一朵小小的海棠花，还有他锁骨处那道浅淡的旧疤——是当年在奴隶市场被鞭打的痕迹。这些印记落在紫铭珂莹白的皮肤上，像一道道无声的控诉，让龙炫庭的心脏微微发紧。
“今日在练武场，累了吧？”龙炫庭拿起池边的玉勺，舀了一勺温水，轻轻浇在紫铭珂的肩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这温泉能解乏，多泡一会儿。”
紫铭珂的肩膀瑟缩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抬起头，望着龙炫庭，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不累，陛下陪我，我就不觉得累。”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龙炫庭的心上。帝王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深邃。水汽漫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却让空气中的暧昧愈发浓重。龙炫庭的目光落在紫铭珂的唇上，那片唇瓣被水汽浸得，泛着淡淡的粉色，像熟透的樱桃，引诱着人去品尝。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身体里涌起一股熟悉的燥热——那是对紫铭珂的渴望，是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他几乎要伸出手，将眼前人拥入怀中，吻上那片的唇瓣，可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暗卫的汇报——月弥族的秘术、紫铭珂的身世、魏庸的敌意……这些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冲动。
他不能。
紫铭珂的心还很脆弱，还没从过去的创伤中走出来；他的身世还是个谜团，背后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他们之间隔着皇室与月弥族的血海深仇，隔着朝堂上的风风雨雨。现在的亲密，或许只是昙花一现，一旦真相揭开，这份温暖可能会变成最伤人的利刃。
龙炫庭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拿起池边的果盘，递了一颗剥好的葡萄给紫铭珂：“尝尝这个，西域进贡的，很甜。”
紫铭珂接过葡萄，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压下了心中那丝莫名的悸动。他看着龙炫庭，总觉得刚才帝王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可又说不上来。他想问，却又怕触碰到不该碰的话题，只能低下头，轻轻搅动着池中的花瓣。
“铭珂，”龙炫庭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朕瞒了你一些事，你会怪朕吗？”
紫铭珂愣住了，他抬起头，对上龙炫庭的目光。帝王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想了想，轻声说道：“陛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我不会怪陛下，只要陛下不骗我，不离开我就好。”
他的要求很简单，简单到让龙炫庭的心脏一阵刺痛。是啊，紫铭珂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只是一份安稳，一份不被抛弃的承诺。可他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未必能一首满足——一旦紫铭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皇室与月弥族的恩怨，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自己吗？
龙炫庭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紫铭珂的手。水中的温度很高，两人的手心都泛着热，却都没有松开。紫铭珂能感受到帝王掌心的纹路，还有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他第一次发现，无所不能的帝王，也会有不安的时候。
“陛下，你怎么了？”紫铭珂轻声问，眼神里满是担忧。
“没什么。”龙炫庭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将他的手拉近，贴在自己的胸口，“只是觉得，能这样陪着你，很好。”
他的心跳很有力，隔着温热的皮肤传来，像一首安稳的曲子，让紫铭珂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他靠在石凳上，闭上眼睛，任由温泉的暖意包裹着自己，也任由龙炫庭握着自己的手。水汽中，他仿佛又看到了清晨镜中相依的两人，那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再次涌上心头。
可龙炫庭却无法放松。他看着紫铭珂安静的睡颜，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像泡沫一样，随时可能破碎。他必须尽快查明月弥族秘术的解法，尽快找到保护紫铭珂的方法，才能让这份平静延续下去。
过了一会儿，紫铭珂渐渐醒了过来，眼神有些朦胧。龙炫庭松开他的手，拿起池边的毛巾，递给他：“别泡太久了，容易头晕，我们上去吧。”
“嗯。”紫铭珂接过毛巾，慢慢站起身。浴衣被水浸得有些沉，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龙炫庭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随即迅速移开，转身走上池边，替他拿过干净的外袍。
紫铭珂穿上外袍，龙炫庭伸手替他系好系带。指尖再次擦过他的腰腹，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紫铭珂抬起头，正好对上龙炫庭的目光——帝王的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燥热，却又迅速被克制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沉的温柔。
“陛下，”紫铭珂忽然鼓起勇气，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龙炫庭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伸手替他拂去额前的湿发：“没有，只是在想，明天带你去御花园看新开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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