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凝珂苑的青石板路上就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紫铭珂是被冻醒的——昨夜蛊毒发作到后半夜，他实在没力气起身关窗，冷风裹着雾汽灌进屋里，将床榻边的锦被都浸得发凉。
他缓缓睁开眼，湛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浑浊的疲惫。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在一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心口的钝痛，那是昨夜蛊毒留下的余悸。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指尖刚碰到床沿，就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又跌回枕头上，大口喘着气。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婆子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进来，脚步重重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是负责给紫铭珂送早膳的宫人，姓王，自从紫铭珂被软禁后，她的态度就一日比一日怠慢，脸上总是挂着不耐烦的神色。
“磨蹭什么呢？赶紧起来吃饭，一会儿还要收拾碗筷呢！”王婆子将粗瓷碗重重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碗里的稀粥晃出几滴，溅在锦被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紫铭珂看着那碗稀粥——粥水清汤寡水，里面只有几粒米，还飘着几片发黄的菜叶，散发着淡淡的馊味。他胃里一阵翻腾，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提不起半点食欲。
“这粥……”紫铭珂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他看着王婆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恳求，“能不能换一碗热的？”
王婆子冷笑一声，双手叉腰，语气里满是嘲讽：“换一碗？紫公子，您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被陛下捧在手心的贵人了！能有口粥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的？再说了，这粥可是御膳房剩下的，要不是陛下还惦记着您，您连这都喝不上呢！”
“陛下惦记我？”紫铭珂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光又暗了几分，“若是他真惦记我，怎么会把我关在这里，连一面都不肯见？”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这个‘妖孽’的死活？”王婆子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微微一变，但见紫铭珂只是低着头，没有反驳，便又壮起胆子，“我劝您还是安分点，别再想着惹陛下生气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王婆子不再理会紫铭珂，转身就走，出门时还故意将门摔得“砰”的一声，震得窗棂都微微作响。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紫铭珂看着那碗馊掉的稀粥，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心口的钝痛也开始加剧。他慢慢伸出手，从枕头下摸出那枚羊脂玉佩——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也是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的东西。
玉佩的温润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以前龙炫庭为他系玉佩的场景。那时候，龙炫庭会温柔地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他的皮肤，带着淡淡的暖意，还会笑着说：“铭珂，有这枚玉佩在，就像朕在你身边一样，没人敢欺负你。”
可现在，有玉佩在，却还是有人欺负他；有玉佩在，龙炫庭也没有在他身边。
紫铭珂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起以前生病时，龙炫庭会亲自守在他床边，喂他喝药，为他擦汗，还会轻声哄他入睡；想起以前他想吃什么，龙炫庭都会立刻让人去做，还会笑着看他吃得满脸都是；想起以前他们在月下散步，龙炫庭会牵着他的手，跟他讲宫里的趣事，说要陪他一辈子。
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像一把把冰冷的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疼他、宠他的龙炫庭，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从一个被捧在手心的“珍宝”，变成一个被人嫌弃的“妖孽”；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他，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他蜷缩成一团，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他想喊“陛下”，想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蛊毒又发作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搅动，每一次搅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奴隶市场的铁笼、龙炫庭温柔的眼神、南巡途中的刺杀、龙炫庭冰冷的质问、王婆子嘲讽的笑容……
“陛下……救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地喊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好疼……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窗外的风声，还在“呜呜”地刮着，像是在为他的绝望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才渐渐缓解。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琉璃眸，帝王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紫铭珂在床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大口喘着气，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紫铭珂费力地睁开眼，看清来人是小太监小禄子——小禄子以前在御书房当差，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龙炫庭最喜欢的砚台，是紫铭珂替他求情，才免了他的责罚。
小禄子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看到紫铭珂苍白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他快步走到床边，将油纸包轻轻放在小几上，压低声音说：“紫公子，我……我偷偷给您带了点吃的，您快趁热吃吧。”
紫铭珂看着小禄子，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感激。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记得他，还会偷偷关心他。
“小禄子，你……”紫铭珂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公子您别说话，先吃东西。”小禄子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还有一小碗温热的小米粥，“这是我从御膳房偷偷拿的，您快吃，不然一会儿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紫铭珂看着那两个肉包子，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自从被软禁后，他就再也没吃过热乎的东西，更别说肉包子了。他慢慢伸出手，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小口，温热的肉汁在嘴里散开，带着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以前龙炫庭陪他一起吃包子的场景。
“谢谢你，小禄子。”紫铭珂哽咽着说，“你冒着风险给我送吃的，要是被发现了，会连累你的。”
“公子您别担心，我小心着呢。”小禄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满是心疼，“公子您以前那么照顾我，我怎么能看着您受苦呢？只是……只是陛下他怎么会把您关在这里呢？他以前不是最喜欢您了吗？”
紫铭珂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又暗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或许……是我做错了什么吧。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待在他身边。”
“公子您别这么说！”小禄子急了，压低声音说，“我听御书房的人说，丞相最近一首在跟陛下进谗言，说您是月弥族的遗孤，会危害朝廷，还说您跟藩王有勾结。陛下肯定是被丞相蒙蔽了，才会误会您的！”
“月弥族……藩王……”紫铭珂喃喃自语，心口的疼痛又开始隐隐发作。他想起春桃跟他说的话，想起龙炫庭拷问他时的冰冷眼神，想起王婆子说他是“妖孽”，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龙炫庭真的相信他是月弥族的遗孤，真的相信他跟藩王有勾结，真的认为他会危害朝廷。
“原来……他真的是这么想的……”紫铭珂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放下手里的肉包子，再也吃不下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婆子的声音：“小禄子！你在里面干什么呢？赶紧出来！”
小禄子脸色一变，连忙对紫铭珂说：“公子您快把剩下的包子藏起来，我先出去了！”
说完，小禄子匆忙收拾好油纸包，塞到紫铭珂的枕头下，然后快步走出房门。
紫铭珂听着门外王婆子的训斥声和小禄子的求饶声，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紧紧攥着胸口的玉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滑落。
他知道，小禄子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他也知道，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偷偷给他送吃的了；他更知道，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房间里的灰尘上，形成一道道光柱。可这阳光，却怎么也照不进紫铭珂的心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他蜷缩在床上，紧紧抱着那枚玉佩，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只知道，他的陛下，他曾经唯一的希望，己经彻底抛弃他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凝珂苑外的回廊上，暗卫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默默转身，向龙炫庭汇报。龙炫庭在御书房里听着暗卫的汇报，手指紧紧攥着奏折，指节泛白，眼底满是矛盾和痛苦。他想冲去凝珂苑，抱住紫铭珂，告诉紫铭珂他没有抛弃他，可丞相的“证据”还在眼前，朝堂的压力还在耳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铭珂受苦，什么也做不了。
凝珂苑里，紫铭珂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蛊毒又一次发作了。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却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只是紧紧攥着那枚玉佩，在心里一遍遍地问：“陛下，你到底还爱我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深秋的风，还在不停地刮着，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凝珂苑里的绝望，吹向了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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