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大殿内挣扎着跳动，将地上的血迹拖成细长而扭曲的影子，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紫铭珂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匕首刺入皮肉的触感——那是属于龙炫庭的温度，却被粘稠的血染上了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为龙炫庭磨墨、整理衣襟、系上玉佩，此刻却沾满了他最珍视之人的血，红得刺眼，红得让他几乎窒息。
“陛下……”李将军扑在龙炫庭身边，声音嘶哑得像被撕裂的布帛，他伸手想要拔出匕首，却又怕牵动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从龙炫庭的胸口涌出，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泊，“太医！怎么还没来！”
禁军们围在周围，手中的兵器垂在身侧，没人敢上前。他们看着紫铭珂眼中褪去蓝光的湛蓝，看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着他无意识间微微颤抖的肩膀，竟不知该将他归为敌人，还是那个曾被陛下捧在手心、连大声说话都怕吓到的紫公子。
紫铭珂的目光缓缓移到龙炫庭的脸上。他的陛下双目紧闭，唇瓣泛白，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只剩下毫无生气的苍白，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句“果然…妖孽…终究是养不熟的…”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复刺在紫铭珂的心上，每一次回想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些人围着他的铁笼，扔石头，骂他“白毛妖怪”，说他“不祥”；他想起了被丞相细作告知“陛下要处置你”时的恐惧；他想起了被软禁在凝珂苑时，日复一日的等待与失望；可他更想起了龙炫庭为他赐名时的温柔，为他描眉时的专注，为他挡下流言蜚语时的坚定——那些曾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归宿的温暖，此刻都像一个笑话，被他亲手打碎。
“我不是……”紫铭珂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泪终于冲破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沾满血的手背上，晕开细小的血花，“我不是妖孽……陛下……”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龙炫庭，想要解释，想要告诉他自己是被控制的，可刚迈出脚，就被一名禁军拦住。那名禁军握着长戟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警惕，却又带着一丝不忍：“紫公子，你不能再靠近陛下了。”
“让开……”紫铭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想告诉他……”
“你己经伤害他了！”另一名禁军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愤怒，“你看陛下伤得多重！若不是你，丞相怎么会有机可乘！若不是你，宫变怎么会发生！你就是个灾星！是个妖孽！”
“灾星……妖孽……”这些词语像冰雹一样砸在紫铭珂的心上，让他瞬间僵住。他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看着龙炫庭胸口不断涌出的血，看着周围禁军们或愤怒或恐惧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不祥之人，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
他想起了凝珂苑的海棠花，龙炫庭说等春天开花了，就陪他一起摘；他想起了南巡时的马车，龙炫庭握着他的手，说要带他看遍天下的风景；他想起了乞巧节时，自己偷偷编的丑丑的同心结，龙炫庭珍重地收在贴身的锦盒里——那些美好的约定，如今都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泡影。
“陛下……对不起……”紫铭珂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知道，就算自己解释了，就算龙炫庭醒了，有些东西也永远回不去了。他亲手刺伤了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打破了所有的温暖，这样的他，再也不配留在龙炫庭身边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大殿后方那扇破碎的窗棂上。窗外是万丈悬崖，崖下是奔腾的急流，云雾缭绕，看不清底——那是一个能让他彻底解脱的地方，一个能让他不再拖累任何人的地方。
“紫公子！你要干什么！”李将军察觉到他的意图，惊呼着想要起身阻止，却因之前的伤势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窗户。
紫铭珂没有回头。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龙炫庭，将手放在胸口，轻轻握住那枚羊脂玉佩——那是龙炫庭赐给他的，说“见玉如见朕”，如今，他要带着这枚玉佩，离开这个让他既爱又痛的地方。
“陛下……若有来生……”紫铭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带着一丝释然，“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朝着破碎的窗棂冲去。白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决绝的弧线，像一片被风吹落的雪花，迅速消失在悬崖下的云雾中。
“不要——！”李将军的呼喊声撕裂了大殿的死寂，却再也唤不回那道白色的身影。
就在紫铭珂跳崖的瞬间，昏迷中的龙炫庭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铭珂……别……”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胸口的血还在流，意识依旧模糊，可他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紫铭珂跳崖前的那一眼——那双曾盛着月光的蓝眸里，满是绝望与不舍，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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