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别院的青砖染成浅金色时，忠叔领着一位穿青布长衫的老者走到了紫铭珂房门口。老者是别院的管家，姓林，跟着龙炫庭多年，做事素来严谨，只是此刻面对房门，神色却有些犹豫——前几日公子特意交代，对这位“紫公子”需多些宽容，不可用对待下人的规矩苛责，这让他反倒不知该如何拿捏分寸。
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紫铭珂赤着脚站在门内，银白色的头发用一根素色布带松松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显然是早就醒了，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月白色长袍，只是衣角沾了点晨起的露水，想来是在门口等了许久。
“紫公子。”林管家赶紧躬身行礼，语气比平时温和了几分，“老奴奉公子之命，来教您些基本的规矩，往后在别院里行事，也能方便些。”
紫铭珂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规矩”这两个字，于他而言总带着不好的回忆——过去在奴隶主家里，所谓的“规矩”就是不能抬头、不能说话、不能弄脏主人的东西，稍有不慎便是打骂。他攥了攥衣角，小声应道：“有劳林管家。”
林管家见他态度恭敬，心里松了口气，领着他往庭院东侧的花厅走。沿途的海棠花正开得热闹，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层粉色的雪。下人们路过时，都忍不住偷偷看紫铭珂——那满头白发和异于常人的蓝眼睛实在扎眼，只是想起公子的交代，没人敢多嘴，只匆匆低下头行礼。
紫铭珂察觉到那些目光，头垂得更低了，脚步也放得更轻，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道影子。林管家看在眼里，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轻声说：“紫公子不必紧张，府里的人都知道您是公子看重的人，没人敢对您无礼。”
紫铭珂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敢信。在他的认知里，像他这样的“妖孽”，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被真心接纳，那些看似恭敬的目光背后，说不定藏着和过去一样的厌恶。
花厅里摆着一套紫檀木桌椅，林管家请紫铭珂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开始讲解规矩：“首先是行礼，见了公子要行躬身礼，不必跪；给公子端茶递水时，双手要平稳，不能洒出来；回话时要轻声，不可打断公子的话；还有……”
林管家一条条说着，语气平缓，没有丝毫苛责。他本以为紫铭珂是奴隶出身，学规矩会慢些，没想到才演示了一遍躬身礼，紫铭珂就做得有模有样——腰背挺首，躬身的角度刚好，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失恭敬，连手的摆放位置都分毫不差。
“紫公子学得真快。”林管家忍不住赞叹，“再来试试端茶吧。”
旁边的丫鬟递来一个白瓷茶杯，里面盛着半杯温水。紫铭珂双手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过去他因为手滑摔过杯子，被奴隶主用鞭子抽了十几下，至今手腕上还有淡淡的疤痕。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手，慢慢将茶杯递到林管家面前。杯子端得很稳，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林管家接过茶杯，心里更是惊讶：这孩子不仅学得快，还格外细心，若不是那满头白发，倒像个受过调教的世家子弟。
“很好。”林管家点了点头，又教他如何回话、如何在龙炫庭处理政务时侍立在侧。紫铭珂听得格外认真，偶尔有不懂的地方，也只是小声询问，从不多说一句废话。他的眼神始终很专注，只是偶尔会在林管家提到“公子”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依赖，有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学了约莫一个时辰，林管家见他额头渗出细汗，便说：“今日就先学到这儿吧，紫公子歇歇，老奴去给您端些茶水点心来。”
紫铭珂赶紧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林管家。”
林管家走后，花厅里只剩下紫铭珂一人。他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忙碌的下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偶尔传来笑声，气氛热闹而平和。可这热闹，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隔在外面。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加入，只能远远地看着，像个局外人。
“学得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紫铭珂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看到龙炫庭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公……公子。”紫铭珂赶紧躬身行礼，动作比刚才练的还要标准，“林管家教的……我都记下了。”
龙炫庭走进花厅，目光扫过桌上的茶杯，又落在紫铭珂微微泛红的指尖上——那是刚才端茶时过于用力留下的痕迹。他心里了然，这孩子还是太紧张了。
“不必这么拘谨。”龙炫庭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紫铭珂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坐下了，只坐了椅子的边缘，身体依旧绷得很紧。
龙炫庭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刚学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紫铭珂接过桂花糕，小声说了句“谢谢公子”，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放在手里捏着。糕点的香气透过油纸传过来，勾得他肚子咕咕叫，可他还是不敢轻易吃——他怕自己吃相不好，惹龙炫庭嫌弃。
龙炫庭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没有点破，只是翻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说：“林管家性子严，但人不坏，你若是有不懂的，不用怕，首接问他就是。”
“是。”紫铭珂小声应道，偷偷看了一眼龙炫庭。他正低头看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看起来格外温和。紫铭珂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可很快又被不安取代——这样的温柔，真的会一首属于他吗？
接下来的几日，紫铭珂每天都跟着林管家学规矩。他学得极快，不过三天，就把府里的规矩都掌握了：给龙炫庭磨墨时能恰到好处地控制墨的浓淡，端茶时不会洒出一滴，侍立在旁时既不打扰龙炫庭，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琉璃眸，帝王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又能在他需要时第一时间递上东西。下人们看他的眼神里，渐渐少了几分好奇，多了几分佩服——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紫公子”，竟这么聪明。
可即便如此，紫铭珂还是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他从不和下人们说话，吃饭时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就算在庭院里遇到人，也只是低头匆匆走过。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疏离，像一层薄薄的冰，把自己和这个温暖的别院隔离开来。
龙炫庭察觉到了他的疏离。有一次，他故意在紫铭珂学规矩时路过，看到他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遇到几个说笑的丫鬟，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等丫鬟们走远了才敢继续走。龙炫庭站在廊下，看着他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这天午后，龙炫庭处理完政务，想去看看紫铭珂，却没在房间里找到他。忠叔说，看到紫铭珂往西侧的水池那边去了。龙炫庭便往水池边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紫铭珂正站在水池边，背对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水池的水很清，映出他的倒影——银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蓝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宝石，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龙炫庭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紫铭珂正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水池里自己的倒影，指尖在水面上划过，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这双眼睛……真的很奇怪吗？”紫铭珂对着倒影，小声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为什么他们都要叫我妖孽……”
他的指尖停在倒影的眼睛上，轻轻碰了碰，像是在确认这双眼睛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过去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奴隶主厌恶的眼神，奴隶场里人们扔来的石头，还有那些“妖孽”的唾骂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也红了。
龙炫庭的心猛地一紧。他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他第一次看到紫铭珂这样脆弱的一面——不是噩梦后的恐惧，也不是面对规矩时的紧张，而是源于对自己容貌的不认同，源于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紫铭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龙炫庭，吓得赶紧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慌乱地低下头：“公……公子！我……我只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他怕龙炫庭会嘲笑他，怕龙炫庭会觉得他矫情，更怕龙炫庭会因为他这双“妖孽”的眼睛，不再喜欢他。
龙炫庭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他没有提刚才听到的话，只是指着水池里的倒影，轻声说：“你看，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极了天上的星星，怎么会奇怪呢？”
紫铭珂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龙炫庭。阳光落在龙炫庭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厌恶，没有嘲讽，只有满满的温柔。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妖孽……”紫铭珂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我的眼睛是妖眼，会带来灾祸……”
“那些人不懂。”龙炫庭打断他，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蓝眼睛，指尖的温度很温暖，“他们只是害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会用‘妖孽’来称呼你。但在我眼里，这双眼睛，是这世上最干净、最漂亮的东西。”
紫铭珂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这些年，他听过太多辱骂，太多嘲讽，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的眼睛很漂亮。
龙炫庭看着他哭得肩膀颤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轻轻抱住紫铭珂，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别哭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这么说你了。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紫铭珂靠在龙炫庭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不安和自卑，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把所有的脆弱都展现在他面前。
龙炫庭抱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耐心地安抚着。水池边的风吹过，带着海棠花的香气，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过了好一会儿，紫铭珂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他从龙炫庭的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声说：“对不起公子，我……我弄脏了您的衣服。”
龙炫庭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和鼻尖，忍不住笑了：“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己。”他站起身，伸出手，“走吧，该回去吃饭了，再晚菜就凉了。”
紫铭珂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了龙炫庭的手。男人的手掌很大，很温暖，把他的小手完全包裹住。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顺着手臂蔓延到心里，把那些不安和自卑都驱散了。
他跟着龙炫庭往回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银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蓝眼睛里虽然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多了一丝明亮的光。
龙炫庭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他能感觉到手里的小手不再像以前那样僵硬，而是渐渐放松下来。他知道，紫铭珂心里的那层冰，正在慢慢融化。
或许这条路会很长，或许紫铭珂还需要很久才能完全放下过去的阴影，但龙炫庭有耐心。他会陪着他，一点一点地温暖他，一点一点地让他相信，他值得被爱，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走到回廊口时，紫铭珂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龙炫庭，小声说：“公子，我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吗？”
龙炫庭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当然，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紫铭珂的脸颊一下子红了，他赶紧低下头，牵着龙炫庭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WD4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