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窗台上的彩光螺突然鸣响。
不是昨夜温和的低吟。
是尖锐的颤音,像被人捏住了螺口,每一声都带着撕裂感,在寂静的晨雾里撞出回声。
沈星晚猛地坐起身,额前碎发都被惊起的气流吹动,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顾晏辰比她更快,指尖己经按在螺壳上,掌心的温度竟压不住螺身的寒意。
螺壳泛着不安的蓝光,像淬了冰的火焰,纹路里流转的光带着明显的颤抖。
触手冰凉,那寒意竟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像是握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
“怎么回事?”她摸出罗盘,铜盘上的指针像疯了似的打转,边缘的铜纹都被震得嗡嗡响。
铜面凝着层白霜,连最清晰的“南”字刻度都被冻得模糊,霜花里还沾着细小的冰晶。
“灵力乱了。”顾晏辰指尖抚过螺口的留音符,符文正剧烈闪烁,像是在挣扎。
“比昨天强三倍,不是普通预警,是……示警。有东西破界了。”
院外突然传来周婶的哭喊,混着海风的呜咽,把窗纸都震得发颤。
“沈姑娘!顾先生!你们快来看啊!天塌下来了!”
两人冲出去时,周婶正举着只平安贝在院里打转,贝売上的红绸都被攥皱了,边角磨出毛边。
她脚边的竹筐倒在地上,里面的贝壳滚了一地,每只都覆着层薄冰。
那贝壳表面的冰碴子像碎玻璃嵌在壳纹里,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昨天刚用朱砂浸过的地方,红得发黑,又迅速褪成死灰,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颜色。
“海边……海边结冻了!”周婶指着码头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调,唾沫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掉。
“三伏天的日头,海水怎么会结冰?老王家的渔网刚撒下去,网眼就冻成了冰疙瘩,连带着船锚都冻在水里拔不出来了!”
沙滩上果然铺着层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能陷进半指深。
退潮后的滩涂冻得硬邦邦,裂开的缝隙里渗着白雾般的寒气,几只早起的海鸟踩在上面,爪子打滑,扑腾着翅膀发出慌乱的啾鸣,飞起来时翅膀尖都沾了白霜,落在旁边的礁石上,竟在石头上冻出小小的冰印。
更诡异的是海水。
离岸三丈远的地方,浪头卷到半空就凝住了,变成透亮的冰棱。
密密麻麻的冰棱倒悬在半空,像无数把水晶刀,在朝阳下闪着刺眼的寒光,把海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冰棱与冰棱相碰,发出清脆又诡异的“叮叮”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老带着几个村民站在码头,脚边的木栏都结了冰,手按上去能粘掉层皮。
他手里的烟杆掉在地上,铜烟锅磕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烟丝撒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飘向海边,一靠近冰棱就冻成了黑色的小硬块。
“是归墟的寒气。”陈老的声音比冰还僵,嘴唇都冻得发紫,说话时嘴边的白气刚冒出来就凝成了小冰晶。
“老辈人说过,归墟异动到极致,海水会返潮成冰,那是海眼在喘气。”
“那是……那是海眼要开了!开了就收不住了!六百年前,就是这样……”他突然住嘴,眼神惊恐地盯着海面,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沈星晚走到冰棱边缘,桃木剑出鞘三寸,剑身泛着淡金微光,试图驱散寒气。
指尖刚触到冰面,就被一股刺骨的阴寒逼退,指尖瞬间红了一片,像被冻伤,火辣辣地疼。
冰里裹着细碎的黑影,小得像指甲盖,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她凝神细看,心猛地一沉——竟是无数缩小的祟怪,在冰层里扭曲挣扎,它们的绒毛被冻成硬刺,眼睛却亮得吓人,正隔着冰面往外看。
“这些不是普通祟怪。”沈星晚握紧桃木剑,剑身的金光又亮了几分,“它们在吸收寒气,变得更凶了。”
顾晏辰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张黄符,指尖蘸了点随身携带的朱砂,在符纸上快速画了道破邪符。
符纸刚靠近冰面,就“腾”地燃起小火苗,火焰是诡异的青蓝色,烧了片刻就被寒气扑灭,只留下团焦黑的纸灰,飘落在冰上,瞬间被冻住。
“寒气里有阴煞本源。”他站起身,望向村西的镇澜碑方向,眉头紧锁,“镇澜碑镇不住了,它的灵力在被寒气吞噬。”
两人快步往乱葬岗赶,脚下的路越来越滑,草叶上的露珠都冻成了冰珠,踩上去“咔嚓”作响。
越靠近镇澜碑,空气里的阴寒就越重,连阳光都像是被过滤了,变得苍白无力。
远远就看见镇澜碑周围的泥土结了层厚冰,像给石碑裹了层冰壳,冰壳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碑身的符文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原本清晰的“镇”字己经淡得快要看不见,红光被寒气逼得只能在字缝里打转。
碑底渗出的不再是灵珠,是泛着黑气的冰水,黏稠得像墨汁。
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坑里很快又结上薄冰,形成黑色的冰洞,深不见底。
“碑文在褪色。”沈星晚蹲下身,手指悬在碑文上方一寸处,能感觉到灵力正从指尖被吸走。
昨天补全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那些用鲜血补过的地方,红得发黑,像是在流血。
“阴煞太多,碑快撑不住了。它的灵力在被反向吸食。”
顾晏辰突然指向碑后的乱葬岗深处,那里的荒草长得更高,却奇怪地没有结冰,只是蔫蔫地垂着。
“那里有东西。”他声音压低,“有灵力波动,和镇澜碑同源,但更……古老。”
两人拨开齐腰高的荒草往前走,草叶上的寒气沾在裤腿上,很快就结成了薄冰。
走了约莫几十步,荒草掩映的地方,露出半截腐朽的船板,木板的颜色是深褐色,边缘己经碳化,像是被火烧过。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一块船板,是个被冰封的船坞。
整个船坞都冻在厚厚的冰层里,像个巨大的冰棺,冰层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轮廓。
木质的坞门冻在冰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被冰层压得有些变形。
沈星晚用桃木剑轻轻敲了敲冰面,冰层发出沉闷的响声,透过冰面细看,依稀能认出“永乐”二字,还有几个模糊的符号,和镇澜碑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是六百年前的船坞。”顾晏辰拂去冰面的霜花,指尖划过那些符号,“和镇澜碑同个年代,是玄门人造的。”
沈星晚摸出桃木剑,剑尖凝聚灵力,轻轻刺入冰层。
“咔嚓”一声,冰层裂开细缝,一股更浓的阴寒涌出来,混着淡淡的桐油味,还有……铁锈气,以及一种类似海水浸泡过的腥气。
“里面有船。”顾晏辰盯着冰下的轮廓,眼神凝重,“而且,不是渔船。”
冰面下,隐约能看到桅杆的影子,笔首地竖在那里,比村里最大的渔船还要高半截,桅杆上缠着些腐朽的绳索,冻在冰里像一条条黑色的蛇。
桅杆顶端,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在冰里泛着暗沉的红光,形状像面旗帜,却比旗帜更宽,边缘不规则,像是……布幡?
沈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彩光螺里那句“螺引航”,难道这船坞里的船,就是六百年前玄门人为了应对归墟异动准备的“航船”?
“我们得进去看看。”她看向顾晏辰,桃木剑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弧线,“这船坞可能是最后一道防线。”
顾晏辰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工兵铲和几张贴身存放的强力破邪符:“等天黑,寒气最盛的时候,也是它的防御最弱的时候。”
两人退到安全地带,回头望去,冰里的船影在苍白的阳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远处的海面上,冰棱还在不断增多,己经快要蔓延到码头边,村民们的惊呼声和哭喊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彩光螺若有若无的鸣响,织成一张让人窒息的网。
沈星晚握紧口袋里的平安贝,贝壳上的冰己经化了些,却依旧冰凉。
她知道,今晚的夜探,可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归墟的秘密,六百年前的传承,还有这冰封的船坞里藏着的东西,都将在今夜揭晓。
而他们,必须守住这道防线,不能让青屿渔村重蹈六百年前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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