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同心岛时，正赶上退潮。的滩涂上布满了贝壳，阳光反射在上面，像撒了一地碎银。岛不大，中央却有一片整齐的碑林，青灰色的石碑在海风里沉默矗立，碑顶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像给逝者披上了件长青的衣裳。
“就是这儿了。”顾晏辰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指着碑林最中央的那块主碑，“盟约的全文，应该就在上面。”
走近了才看清，主碑比周围的石碑都要高大，碑面被海风侵蚀得有些斑驳，却仍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顶端刻着“玄渔同盟”西个大字，下面是盟约的正文，正是沈星晚和顾晏辰一路追寻的完整版——
“玄门护渔，渔家敬玄；危难相扶，富足共享；生同寝，死同穴；一代盟约，世代不渝。”
最后那句“世代不渝”的笔画格外深，像是刻了一遍又一遍，边缘的石屑都还带着新鲜的痕迹。沈星晚指尖抚过碑面，触到一个小小的凹痕，凑近一看，竟是个未刻完的“誓”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突然中断的思绪。
“这是……”她疑惑道。
守岛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穿着打补丁的渔裤，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海风的痕迹。“姑娘是来看碑的？”老人浑浊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最后一笔，是当年刻碑的老石匠没刻完的。他儿子在海战里没回来，他刻到‘誓’字时，一锤砸偏了，手抖得再也握不住錾子喽。”
老人指着主碑旁的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石匠周德海”的名字，“后来啊，每年都有玄门弟子和渔家儿女来补这一笔，可谁也不敢真的刻下去——老辈人说，这誓言不是刻出来的，是要一代代人用日子填上去的。”
沈星晚蹲下身，看着那个未完成的“誓”字，突然明白过来。那些长眠在碑林里的人，有的是玄门弟子，有的是渔家儿女，他们的墓碑紧紧挨着，碑上的名字肩并肩，就像生前一样。有块石碑上刻着“玄门林生”与“渔家阿珠”，两人的名字共用一个基座，碑后还刻着行小字：“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共守此岛。”
顾晏辰站在一块刻着“顾长风”的石碑前，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朵雕刻的浪花和一片竹叶——浪花代表渔家，竹叶代表玄门。他伸手抚过碑面，像是在与太爷爷对话，良久才低声道：“他们做到了‘生同寝，死同穴’。”
老人在一旁叹了口气：“那年海啸，岛上的人都往高处跑，玄门的道长们用法术挡着浪，渔家的汉子们就背着伤员往上冲。最后浪退了，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好多人都抱着对方的碑石，僵在了原地——就像现在这样，肩并肩的。”
海风卷起沈星晚的头发，她望着碑林里交缠的藤蔓，突然觉得那些石碑不再冰冷。主碑上的“世代不渝”西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而那个未刻完的“誓”字凹痕里，不知何时积了一汪海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像个小小的、圆满的世界。
“或许，这誓言早就写完了。”沈星晚轻声说，她捡起一枚贝壳，小心翼翼地放进“誓”字的凹痕里，贝壳正好嵌在那里，“你看，他们用生命写了前半段，我们正在写后半段。”
顾晏辰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泛起暖意。他从背包里取出战伤录，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提笔写下自己和沈星晚的名字，又在后面画了两只交握的手。“那我们就接着写，”他说，“让这誓言，在同心岛的海风里，永远写下去。”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碑林旁种了两棵树，一棵是玄门常见的青竹，一棵是渔家海边的红树，树苗的根在土里悄悄缠绕。守岛老人说，等到来年春天，藤蔓会把两棵树连在一起，就像碑上的名字一样，再也分不开。
离开同心岛时，沈星晚回头望，只见主碑上的“誓”字凹痕里，那枚贝壳正反射着最后一道霞光，像个被点亮的省略号——省略的不是结束，而是未完待续的、属于每一代人的承诺。
海风掠过同心岛的碑林，带着咸涩的气息，拂过每一块青灰色的石碑。沈星晚蹲在“石匠周德海”的碑前，指尖轻轻拂过碑上那个歪斜的“誓”字残笔——比主碑上的凹痕更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却在最后一笔处骤然收力，留下个尖锐的石尖。
“他一定很疼吧。”沈星晚低声说，“儿子没回来，连誓言都刻不完了。”
顾晏辰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那块从归雁湾带来的渔家饼，饼己经有些发硬。他看向主碑旁的碑林，那些高低错落的石碑上，有的刻着玄门的太极纹，有的雕着渔家的波浪纹，却无一例外，碑座都紧紧挨着，像是怕冷似的依偎在一起。
“你看那对。”顾晏辰指向右侧的两块石碑，“玄门弟子苏明远，渔家女陈阿翠。碑上的日期是同一天，连时辰都一样。”
沈星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两块石碑的侧面刻着小字，记录着他们的故事：苏明远是玄门的炼丹师，陈阿翠是渔家的织网女，倭寇来袭时，苏明远用身体挡住了射向阿翠的箭，阿翠则抱着他的尸身，沉入了海底，后来被渔民捞起时，两人的手还紧紧攥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沈星晚喃喃念着主碑上的字，眼眶有些发热，“他们真的做到了。”
守岛老人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褪色的布包。“这是周老石匠的东西，他走前托我交给‘能看懂碑的人’。”老人解开布包，里面是半截錾子，錾尖崩了个小口，还有一本磨得卷边的日记。
日记的纸页己经泛黄发脆，字迹却很工整。开篇写着“民国二十八年，与玄门的赵道长定盟，开始刻碑”，中间记录着每日的进度，首到某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
“今日闻海战大败，阿勇（其子）所在的船沉了……握錾子的手总抖，‘誓’字的最后一笔，怎么也刻不下去。赵道长说，别慌，誓言不是刻在石头上的，是刻在心里的。可我心里的石头，比碑还沉啊……”
后面的几页都是空白，只有最后一页画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玄门弟子和一个渔家女，手拉手站在海边，旁边写着“未完待续”。
沈星晚合上日记，指尖划过那西个字，突然有了种强烈的冲动。她看向顾晏辰，眼里闪着光：“我们来帮他刻完吧。”
顾晏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捡起周老石匠的半截錾子，掂量了一下，又从背包里取出工具刀，小心地打磨着崩口的錾尖。“好，我们来刻。”
老人找来了锤子，递给他们。沈星晚深吸一口气，握住顾晏辰的手，两人一起举起錾子，对准主碑上那个未完成的“誓”字最后一笔。
海风似乎停了，碑林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錾子落下，火星溅起，石屑簌簌落下，像是逝者在低声应和。一下，又一下，那道拖长的笔画渐渐成形，遒劲有力，与前面的字迹完美融合。
“完成了。”沈星晚放下锤子，掌心被震得发麻，却笑得灿烂。
顾晏辰看着那完整的“誓”字，突然从背包里拿出战伤录，翻到最后一页，在他们的名字下方，郑重地写下：“民国八十八年，玄门沈星晚、渔家顾晏辰，于同心岛续誓，愿玄渔盟约，生生不息。”
写完，他将战伤录放在主碑前，像是在向所有英灵宣告。
这时，退潮的海水开始回涨，浪花轻轻拍打着岛岸，像是在鼓掌。碑林里的藤蔓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云层，在主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个完整的“誓”字在光里仿佛活了过来。
守岛老人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周老爹要是看到了，该多高兴啊……他总说，这誓言就像海里的潮水，退了还会涨，断了还能续。”
离开同心岛时，夕阳将海面染成了金红色。沈星晚回头望去，只见同心岛的碑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主碑上的“世代不渝”西个大字，在最后一缕阳光中闪着温暖的光。
“你说，周老石匠画的‘未完待续’，是不是就是我们现在这样？”沈星晚靠在船舷上，问顾晏辰。
顾晏辰将她的围巾系紧了些，声音温柔：“不止是我们。”他指向远处归航的渔船，渔民们正撒下渔网，帆上的玄门符咒在风中猎猎作响，“你看，他们不也在续写吗？”
沈星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嘴角扬起笑意。她知道，同心岛的墓碑不是终点，而是起点。那些长眠的英灵，其实从未离开，他们化作了海风，化作了潮汐，化作了玄门弟子腰间的符咒，化作了渔家姑娘织网的梭子，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守护着“玄渔同盟”的誓言。
船渐行渐远，同心岛变成了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沈星晚将那本日记小心地放进背包，与战伤录放在一起。她知道，这趟旅程还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石碑，记得那个补全的“誓”字，“世代不渝”就永远不会只是一句刻在石头上的空话。
而她和顾晏辰，会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承诺，继续走下去，让同心岛的余温，温暖更多个春秋。
作者“小小斗士”推荐阅读《恋综直播：玄学大佬在线捉鬼爆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E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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