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在无尽回廊的尽头摇曳,如同彼岸虚幻的灯塔。沈寂雪与林晚星紧握彼此的手,踏在浸满千年遗恨的汉白玉上。突然,沈寂雪的手猛地一僵,冰冷的寒意顺着相贴的皮肤蔓延开来。
周遭的景象开始扭曲溶解。
刺骨的寒风取代了回廊的阴冷,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混合着柴火与泥土的气息。沈寂雪发现自己变回了那个瘦小的、穿着打满补丁单衣的女童,赤脚站在结冰的溪边。阿爹粗糙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她冻得通红的小手,指着远山皑皑的白雪,声音带着憨厚的笑意:“等雪停了,爹带囡囡去捉雪兔子,给你做暖手筒……”
那笑容和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让她如此贪恋。可下一秒,画面骤然翻转。昏暗的茅屋里,油灯如豆,阿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脸色青紫,浑身筛糠般抖动,大口大口呕出的黑血里竟然夹杂着细碎的冰碴。村里唯一的郎中缩在门口,眼神惊恐地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她,嘴唇哆嗦着:“寒气……是那股子邪寒气入了骨……没救了啊……”
阿爹最后的目光投向她,不是往日的慈爱,而是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如今却刻骨铭心的恐惧与……怨怼。那眼神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她幼小的心脏。
没等她从这彻骨的寒意中喘过气,场景再次撕裂。冰冷的雨夜,阿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风雨声吞没,她跌跌撞撞跑出去,只看到山涧下,阿娘扭曲的身体浸泡在浑浊的雨水里,周身散发出的,同样是那股熟悉的、不属于雨夜的阴寒死气。
从此,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变了。“丧门星”、“孤煞鬼”的窃窃私语如影随形。她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只能躲在村口的破庙里。只有瞎眼的婆婆偶尔会摸索着塞给她半块红薯,哑着嗓子说:“娃儿,吃吧,别饿着……”
她记得那块红薯,她没舍得吃完,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想留给那个才会踉跄走路、身上还带着奶香味的幼弟。弟弟被丢在庙门口时,只会软软地哭,她会把他抱在怀里,用单薄的衣衫裹住他,听他含糊地叫“姐姐”。
可当她找到发着高烧、小脸通红的弟弟时,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唤醒他,听他再叫一声姐姐。她拼命想搂紧他,传递一点暖意,却感觉怀里的身体一点点僵硬、冷却。
村民们举着火把冲进破庙时,看到的就是她抱着弟弟冰冷僵硬的小尸体,以及弟弟脸上那凝固的、仿佛被瞬间冻结的痛苦。
“妖怪!她是吸人阳气的妖怪!”惊恐的怒吼和石块一起砸来。
她被彻底驱逐,像一抹幽魂在山野间游荡。首到遇见那只瘸了腿、同样被遗弃的流浪狗。它不怕她,会用它温热的舌头舔舐她冻疮遍布的手背,会在寒夜里依偎着她,发出细微的鼾声。她给它取名“暖暖”,这是她黑暗生命中唯一抓得住的热源。她那么小心,不敢抱它,甚至不敢让它睡得太近,生怕那该死的寒气再次夺走什么。
可在一个风雪呼啸的夜晚,她从冰冷的噩梦中惊醒,伸手触摸到的,是暖暖早己僵硬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白霜的身体。它死前似乎想最后靠近她一点,头颅却本能地、绝望地偏向另一边,躲避着那致命的寒冷源头。
“暖暖——!”幼小的沈寂雪在幻境中发出凄厉绝望的哀鸣,那哭声里浸满了刻骨的自我厌弃和无边无际的孤独。她徒劳地用自己冰冷的身躯去暖那具小小的尸体,却只能让它变得更冷、更硬。
“是我……都是我……”成年沈寂雪在回廊中喃喃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些被她强行冰封的记忆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携着彻骨的寒意与罪恶感将她淹没。每一次死亡,都伴随着她无意识散发的、源自命格与本能的阴煞寒气,那块玉佩如同贪婪的容器,不断吸纳着死气,裂纹蔓延。“天煞孤星……刑亲克友……靠近我者……皆不得善终!”师父悲悯而沉重的话语,不再是抽象的判词,而是用一具具冰冷尸体烙刻出的、血淋淋的、无法辩驳的事实。
水壁幻象再次扭曲,展现出她第一次被迫动用“玄煞归真”后,看着自己逐渐失去温度的手,看着镜中眼神日益空洞的自己。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扭曲而清晰的未来景象——眼神彻底冰冷、周身缠绕着毁灭性玄黑煞气的她,正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对准了……紧紧跟在她身后、脸上写满担忧与信任的林晚星!林晚星的脖颈上,灰色魂印正疯狂闪烁,她的脸颊、发梢开始迅速凝结冰霜,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难以置信。
“不……不要……走开!离我远点!”沈寂雪发出一声濒临崩溃的嘶吼,猛地甩开林晚星的手,力道之大,带着一种决绝的、想要摧毁什么的疯狂。她眼中血丝密布,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与自我毁灭的冲动——必须推开!必须让这唯一的温暖远离自己这个注定带来毁灭的灾源!
林晚星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力推得踉跄后退,险些跌入那涌动的漆黑水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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