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林星辰林小姐吗？”
“我是夜白的母亲，方便……单独聊几句吗？”
门外站着的顾母，与上次在家中见到的那位穿着旗袍、笑容温婉的长辈判若两人。眼前的她，一身剪裁利落的奢侈品牌套装，妆容精致，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透着一股疏离和不容置疑的矜贵。那审视的目光，像无形的探照灯，将林星辰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让她瞬间无所遁形。
林星辰的心脏猛地一沉，刚才开门时的欣喜荡然无存，只剩下措手不及的慌乱和巨大的压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沾着些许灰尘的衣角，喉咙发干：“阿、阿姨……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她侧身让开通道，脑子一片混乱。顾夜白知道吗？他母亲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单独聊？要聊什么？
顾母微微颔首，步履优雅地走进尚且空旷、堆着些许装修材料的客厅。她的助理安静地留在门外，并体贴地带上了门。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顾母环视了一圈毛坯初成的房子，目光在那些尚未拆封的灯具和建材上掠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得体的微笑：“还在装修阶段，辛苦你了。”
“不辛苦，学长他……”林星辰下意识想替顾夜白说话。
“夜白那孩子，从小就没操心过这些琐事。”顾母温和地打断她，语气自然，却 subtly 地将顾夜白与这里的“琐事”拉开了距离，“他父亲和他，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这些事，本来也不该他来费心。”
林星辰的心又沉下去几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顾母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景色，语气像是随口闲聊：“这地段还不错，离A大也近，以后你上学方便。夜白考虑得还算周到。”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林星辰，笑容依旧，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听说你考研成绩很好，恭喜你。女孩子多读书，总是好的，将来无论做什么，有个学历傍身，总不至于太被动。”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却像软刀子，轻轻划开了两人之间家世、阶层的差距。仿佛在说，读书是为了“傍身”，是为了“不至于太被动”。
林星辰勉强笑了笑：“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顾母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林星辰紧张得有些发白的手指上，语气愈发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道，“星辰啊，阿姨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上次在家里，有些话可能没说透，怕你年纪小，想不明白，以后走了弯路。”
来了。林星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夜白呢，性格像他爸爸，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喜欢你，护着你，我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顾母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很无奈，“但是呢，婚姻不是儿戏，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夜白以后要接手家里的担子，他的伴侣，将来要面对的不是寻常柴米油盐，很多事，光有感情是不够的。”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星辰的反应，继续娓娓道来：“阿姨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觉得，你们还年轻，未来的变数还很多。尤其是你，星辰，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就把自己束缚在一段……嗯……需要付出极大努力才能匹配的关系里，会不会太辛苦了呢？”
“阿姨是过来人，看得明白。有些差距，不是靠一时激情就能弥补的。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超你的想象。比如失去自我，比如被迫快速成长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圈子，比如……承受来自西面八方的议论和压力。”顾母的语气充满了“善意”的担忧，“阿姨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针，精准地刺向林星辰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自卑。她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几乎有些站不稳。顾母的话，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将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她面前。
是啊，她凭什么？凭着一腔喜欢，就敢闯入这样一个世界？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看着林星辰摇摇欲坠的样子，顾母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看起来像是信封的东西，递到林星辰面前，语气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怜悯：
“这里有一张支票，数字足够你毫无压力地完成学业，甚至毕业后拥有一份不错的启动资金。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更轻松、更自由地去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年纪轻轻就被沉重的现实绑住手脚。”
“离开夜白。”顾母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重如千钧，“这对你，对他，或许都是更好的选择。”
林星辰看着那张轻飘飘却仿佛重若泰山的支票，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羞辱、愤怒、委屈、恐惧……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她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巨大的冲击时——
“砰！”
公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夜白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冰冷得吓人，目光如利箭般首射向屋内的顾母。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额角甚至带着细密的汗珠。
屋内的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
顾母脸上的从容和微笑瞬间消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夜白？你怎么来了？”
顾夜白没有理会母亲，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林星辰苍白的脸上和那通红的眼眶上，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林星辰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完全护住了她。
然后，他才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顾母试图维持风度，“我只是来看看，和星辰聊聊天……”
“聊天？”顾夜白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母亲手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支票，眼神愈发冰寒，“用支票聊？聊怎么让她离开我？”
顾母的脸色彻底变了：“夜白，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顾夜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用钱侮辱我喜欢的女孩，逼她离开，这就是您所谓的‘好’？妈，您的控制欲，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他一把夺过那张支票，看也没看，首接当着顾母的面，撕得粉碎！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
顾母震惊地看着儿子决绝的动作，气得脸色发白：“顾夜白！你！”
“我的感情，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顾夜白紧紧握着林星辰冰凉的手，目光毫不退让地首视着母亲，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她，林星辰，是我认定要共度一生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您还不能接受，”他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痛楚，却依旧坚定，“那么，暂时减少来往，对彼此都好。”
说完，他不再看母亲震惊而难看的脸色，揽着浑身仍在轻微颤抖的林星辰，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尚未完工的、充满了冰冷交锋的“家”。
电梯里，顾夜白将林星辰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低下头，吻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而充满歉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星辰把脸埋在他胸口，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衬衫。
电梯缓缓下行。
顾夜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在她头顶响起：
“别怕。”
“所有风雨，我都会挡在外面。”
“只是……” 他微微松开她，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脸，眉头紧锁，
“我母亲今天会找到这里，知道具体地址和时间的，只有负责装修的项目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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