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今天会找到这里，知道具体地址和时间的，只有负责装修的项目经理。”
顾夜白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像一块冰投入寂静的电梯厢内，瞬间冻结了空气。林星辰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项目经理？是那个总是笑容满面、对顾夜白毕恭毕敬的中年男人？他……他被顾母收买了？还是……
这个猜测比顾母首接的羞辱更让她感到寒意刺骨。原来她所以为的、正在一点点构建的避风港，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她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人悄无声息地汇报给了顾母？
一种被彻底侵入、毫无隐私和安全感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顾夜白感受到她的恐惧，手臂收得更紧，眼神阴沉得可怕。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不仅仅是母亲的一次突然袭击，更意味着他对他们小家的保护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压抑的怒火，“是我疏忽了。”
林星辰摇摇头，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抓住他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顾夜白拥着她快步走向车子，将她小心地塞进副驾，系好安全带。他自己则迅速坐上驾驶位，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是林星辰从未听过的冰冷和威严：“李经理，星澜湾的项目，从现在起你不需要再跟进了。后续交接和违约金问题，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他没有给对方任何解释和询问的机会，说完便首接挂断了电话。
车内一片死寂。顾夜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下颌线紧绷。林星辰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怒意，那是对母亲越界行为的愤怒，也是对自身疏忽的自责。
接下来的几天，顾夜白雷厉风行地更换了整个装修团队，并重新设置了房子的密码和安保系统。他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林星辰，处理工作的电话也大多当着她的面接，不再避开。
他试图用行动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他是可靠的。
但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很难恢复原样。
那场突如其来的交锋，顾母那些绵里藏针的话语，尤其是被信任的人背叛的阴影，像一根根细小的毒刺，深深扎进了林星辰的心里。即使顾夜白将她保护得再好，她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全然放松地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里。
她变得有些沉默，笑容也少了。晚上常常失眠，睡着后也会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被无数双审视的眼睛包围，梦见顾母拿着支票对她冷笑，梦见顾夜白在她面前被拉走，越来越远。
顾夜白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疼又无力。他能处理外部的麻烦，却无法轻易抹去她内心的创伤。
他试着和她沟通，她却总是摇头说“没事”。她不想让他担心，更害怕听到他再次因为自己和家庭产生更激烈的冲突。那种夹在中间让他为难的感觉，让她倍感压力。
与此同时，顾家那边也并未真正平静。
顾夜白果断更换项目经理、并明显加强安保的行为，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顾母的脸上。母子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顾父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他虽然没有首接联系林星辰，却给顾夜白打了一通时间不短的电话。电话里具体说了什么，顾夜白没有详述，但林星辰能感觉到，接完电话后，他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又加深了几分。
似乎有更大的、无形的压力，正通过家族和商业的渠道，悄然施加在顾夜白身上。他开始更频繁地接听一些语气严肃的电话，书房里的灯也常常亮到深夜。
林星辰偷偷听到过只言片语——“董事会”、“影响”、“权衡”……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着她敏感的神经。
这天晚上，顾夜白又有应酬，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林星辰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他看到她，疲惫的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走过来习惯性地想抱她：“怎么还没睡？”
林星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烟草味，心里微微一刺。他以前很少抽烟，除非是压力极大的时候。
她轻轻推开他，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顾夜白接过水杯，靠在厨房的岛台上，揉了揉眉心，难掩倦色。
林星辰看着他眼下的青色，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样子，心里酸涩得厉害。那些她无法分担的压力，那些因她而起的纷争，正实实在在地消耗着他。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开口：“学长……我们……要不要先冷静一段时间？”
顾夜白揉眉心的动作猛地顿住，倏地抬头看她，眼神瞬间清醒锐利：“你说什么？”
林星辰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带着哽咽：“我觉得……我好像给你带来太多麻烦了……你和家里……还有工作……都因为我……”
“所以呢？”顾夜白的声音冷了下来，打断她，“所以你就想退缩？想把我推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星辰急忙抬头，眼泪掉了下来，“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累，不想你们因为我反目……也许……也许阿姨说得对，我们需要时间……”
“她说什么都对，我说的你就不信，是吗？”顾夜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刺痛后的怒意和失望，“林星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我能处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只要你站在我身边？”
“可是我站在你身边，带来的只有风雨！”林星辰也激动起来，多日来的压抑和委屈终于爆发，“我看着你和你妈妈吵架，看着你换掉信任的人，看着你工作到深夜！我受不了了！我宁愿……”
“宁愿什么？”顾夜白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眼底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宁愿离开我？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他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扎进林星辰心里。她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对她发火的男人，看着他眼底的痛楚和失望，心如刀绞。她知道她说错话了，伤到他了，可是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感让她口不择言。
“是！我就是不相信！”她哭着喊道，声音破碎，“我不相信我们能扛过所有事！我不相信我真的能和你走到最后！差距就是差距，它就在那里！你妈看得清清楚楚，只有我还在自欺欺人！”
喊出这些话，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下去。
顾夜白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色苍白得吓人。酒精和连日来的压力，以及她这番彻底否定的话语，终于冲垮了他一贯的冷静自持。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星辰压抑的哭泣声。
过了许久，顾夜白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林星辰，原来我做的所有……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值一提。”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好。”他点点头，声音空洞而疲惫，“如你所愿。”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
“学长！”林星辰惊慌地喊他。
顾夜白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却没有回头。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指节泛白，声音低沉而绝望：
“林星辰，你可以不相信一切。”
“但你怎么能……连我爱你这件事，都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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