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三年深秋的乾清宫，烛火彻夜未熄。当康熙指尖划过密档中“萧彻率部死战腾冲，宁死不降”的字句时，御案上的鎏金镇纸突然被他推倒，沉重的声响在空荡的殿内撞出回声。三日前，他派往江南的暗卫传回另一份密报，纸页上的字迹与这份“忠烈录”截然不同，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剖开了被篡改的过往。
暗卫统领玄衣跪在殿中，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低沉如夜：“启禀万岁，臣等在苏州查到萧氏旧宅，找到当年侍奉萧彻之父的老仆。据老仆回忆，顺治十六年秋，萧彻并非在腾冲血战被俘，而是从郑成功军中连夜逃回了苏州。”
这话让康熙猛地攥紧了密档，指节泛白。他想起密档里写萧彻在腾冲“剑指清军，血洒疆场”，可老仆的证词却字字戳心：“那年中秋刚过，小少爷突然半夜敲门，身上还穿着明军的盔甲，盔甲上没沾多少血，倒是鞋子上全是泥。他进门就问老夫人的牌位在哪，哭着说‘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弟兄们都得死’。”
为了证实此事，玄衣还带了另一个人——当年郑成功军中的鼓手陈三。陈三如今己是七十岁的老翁，被暗卫从福建泉州接到京城时，还揣着一面褪色的牛皮鼓。他坐在乾清宫偏殿的椅子上，枯瘦的手摸着鼓面，眼神飘回几十年前：“萧将军当年在军中管着五百骑兵，郑王爷派他去攻漳州府，他却在开战前一晚跑了。那天晚上我值夜，看见他带着两个亲信，牵着三匹快马，从后营的小门溜了，连自己的副将都没打招呼。”
康熙让太监将陈三的证词与密档并排放置，两份记录如同昼夜对立。密档里写萧彻“斩杀投敌副将，以正军心”，陈三却说：“萧将军跑了以后，郑王爷气得把他的军籍烧了，还说他‘贪生怕死，辱没军门’。后来漳州府没攻下来，弟兄们死了两百多，都是因为少了他那五百骑兵。”
更让康熙生疑的是密档中“萧彻被吴三桂俘获，宁死不降”的记载。玄衣查遍了吴三桂当年在云南的战俘名册，翻遍了昆明府的行刑记录，都没找到“萧彻”的名字。反而在苏州府的地方志里，发现了顺治十八年萧彻的婚书——他在那年冬天娶了苏州富商沈家的女儿，还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过起了隐居生活。
“隐居？”康熙冷笑一声，让玄衣念出地方志里的细节：“萧彻婚后在苏州开了家书坊，名叫‘听雨轩’，平日里只和文人墨客来往，从不提军中旧事。有一次有人问他是不是当年跟着郑成功打仗的萧将军，他当场就变了脸，说那人认错了人。”
这时，负责整理密档的翰林院编修张敬之突然被传召入宫。当他看到陈三的证词和苏州地方志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康熙盯着他发抖的背影，语气冷得像冰：“张编修，这份‘忠烈录’是你牵头整理的，你倒说说，为什么萧彻的经历会变成这样？”
张敬之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真相：“启禀万岁，臣……臣是受了前明史馆总纂王士祯的托付。王大人说，萧彻是他的远房表亲，当年虽有过错，但也是为了保全弟兄们的性命，让臣在整理史料时‘酌情修改’，还说这样能让‘汉家忠烈’的名声留存下来，安抚江南民心。”
康熙猛地站起身，走到张敬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酌情修改？把临阵脱逃改成宁死不降，把隐居避世改成从容赴死，这也是酌情修改？”张敬之趴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官服：“臣……臣一时糊涂，被王大人说动，想着能为前朝留些‘忠烈’的念想，没想到会欺瞒万岁。”
康熙让暗卫立刻去传王士祯，可当暗卫赶到王士祯府中时，却发现他己经自缢身亡，案上留着一封遗书。遗书上的字迹潦草，却透着绝望：“彻侄当年弃军，实因清军势大，不愿徒增伤亡。然史书传世，当以忠义为纲，故改其过往，冀其能为后世表率。今事己败露，士祯愿以死谢罪，只求万岁勿罪及萧氏后人。”
康熙看着王士祯的遗书，又看了看密档中那些被篡改的字句，突然觉得一阵荒诞。他想起自己当初看到密档时，还曾感叹“南明亦有忠烈”，可如今才知道，这份“忠烈”竟是用谎言堆起来的。他让玄衣再去苏州，查清萧彻隐居后的结局——据查，萧彻在康熙十年病逝，享年西十六岁，死前嘱咐家人将他的骨灰撒入太湖，不许立碑，也不许对外提及他的过往。
“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过去，却被别人改成了忠烈传奇。”康熙将密档和证词都扔进了火盆，火焰瞬间吞噬了纸页，黑色的灰烬飘落在御案上，像极了那段被篡改的历史。殿外的秋风卷着落叶吹进来，烛火剧烈摇晃，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场荒唐的“历史修饰”叹息。
玄衣看着火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密档，轻声问道：“万岁，那萧彻的真实过往，是否要记入正史？”康熙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记入吧。历史不该有谎言，哪怕真相不那么光彩。他当年弃军或许有苦衷，但临阵退缩便是事实，忠烈之名，不能滥予。”
火盆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堆带着火星的灰烬。乾清宫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康熙的身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孤单。他忽然明白，冥冥之中误导他的，从来不是天意，而是人心——是那些想要用谎言美化历史的人，用“忠义”的名义，编造了一个连死者都不敢认领的传奇。而他这个帝王，要做的，就是将被篡改的过往拉回正轨，让每一段历史，都经得起时光的拷问。
邪神克鲁苏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EX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