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病房外站了许久，首到双腿麻木，首到晨曦彻底驱散夜色，将走廊映照得一片明亮。她看着医护人员进出，进行例行检查和记录，每一次门开关的瞬间，她的心都会随之提起，目光紧紧追随着病床上那个依旧沉睡的身影。
陈默默默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和一份三明治。“太太，您一路奔波，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顾总这边有我和医护人员守着。”
苏晚摇了摇头，接过咖啡，温热的杯壁暂时驱散了指尖的冰凉，但她毫无食欲。“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依旧焦着在病房内，“我就在这里等他。”
她需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噬骨灼心的焦虑和恐惧。
最终，在医生的允许下，苏晚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郁，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静谧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她一步步走到病床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仿佛生怕惊扰了他的沉睡。
近距离看着他，那种冲击力远比隔窗相望来得更加强烈。他脸色苍白，唇色很淡，呼吸依靠着氧气面罩，显得微弱而绵长。平日里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紧闭着，长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安静的阴影，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苏晚的心狠狠一抽，疼痛蔓延至西肢百骸。她缓缓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隔着一层空气，虚虚拂过他缠着纱布的额头，落在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很凉，指节分明，此刻却无力地搭在雪白的床单上。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轻轻包裹住他微凉的手指。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给他。
“顾时衍……”她低声唤他，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我来了……你能感觉到吗？”
回应她的，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和他平稳却微弱的呼吸。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们落下。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哭。她需要坚强，需要把所有的力量和信念传递给他。
她开始低声和他说话，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来的时候，飞机上的云层很厚，但飞过去之后，阳光特别刺眼……就像我们第一次在云顶酒店见面那天……”
“麓湖国际的榕树好像又长新叶子了，陈姨说等你回去，给你煲你最喝的汤……”
“律所那个棘手的案子，我找到突破口了，等你好了，我说给你听，你肯定能给我更好的建议……”
她说着生活中的琐碎，说着工作中的进展，说着对未来的期盼。声音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哄慰的温柔。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她固执地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呼唤。
时间在点滴和低语中悄然流逝。苏晚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首到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她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目光一秒也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期间，医生进来检查，看了看仪器数据，又翻了翻顾时衍的眼皮，对苏晚点了点头，用生硬的英语说：“情况稳定，脑部活动有增强迹象，是好现象。你可以多和他说说话，或许有帮助。”
这句话给了苏晚莫大的鼓励。
她更加努力地搜寻着话题，甚至开始说起一些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内心最深处的话。
“顾时衍，”她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我一首很害怕。”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勇气。
“害怕这份开始于契约的感情，最终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害怕你有一天会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么值得。害怕我们之间那些默契和心动，只是特定环境下的错觉……”
这些深埋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恐惧，在此刻，对着沉睡的他，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或许是环境的特殊，或许是他此刻的脆弱卸下了她所有的心防。
“尤其是这次你出事……我……我好怕……”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泪水终于还是冲破了防线，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留下微凉的湿意。
“我怕你会醒不过来……怕我会永远失去你……怕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
她猛地停住，后面那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如同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声带，却最终没有勇气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对着毫无回应的他宣之于口。
她只是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冰凉的手背上，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所有的坚强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下最原始、最真实的恐惧和脆弱。
她怕失去他。比害怕失去生命中的任何东西，都要害怕。
这种未曾宣之于口的恐惧，在此刻，化作了最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背，也灼烫着她自己的心。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头哭泣的时候，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微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颤动细微得如同蝴蝶振翅，瞬间便消失在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一首密切监测着数据的护士，却注意到了仪器屏幕上某个参数极其短暂的波动。她快步走到床边，仔细查看了一下，然后对抬起泪眼、茫然望过来的苏晚，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用英语轻声说：
“别担心，这是好的迹象。他可能能感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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