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那句“他可能能感觉到你”，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瞬间穿透了苏晚心中厚重的阴霾。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紧紧盯着顾时衍的脸，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那丝渺茫的希望。
然而，病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沉睡着，方才那细微的颤动仿佛真的只是她的错觉，或者仪器偶然的波动。
但希望的火种一旦被点燃，便再难熄灭。
苏晚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重新振作起来。她不再仅仅是守候，而是开始了更加细致入微的照料。她向护士认真学习了如何用棉签蘸取温水，轻柔地他干涸的唇瓣；如何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脸颊和手臂，保持清洁；如何在他偶尔因不适而微微蹙眉时，轻柔地按摩他的太阳穴和手臂，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她的动作生涩却极其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易碎珍宝。
陈默将她的坚持和细致看在眼里，心中动容，默默地将更多具体的事务接手过来，确保她能心无旁骛地陪伴在顾时衍身边。
苏晚几乎住在了医院。她在病房的沙发上休息，吃得很少，睡得也很浅，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都会让她立刻惊醒，第一时间查看顾时衍的情况。她不再只是单向地倾诉，而是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他。
她发现，当她提到麓湖国际公寓里那盆他偶尔会打理一下的绿植时，他指尖似乎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当她低声哼唱起某次他们在车里偶然听到、两人都沉默着没有换台的舒缓钢琴曲时，他紧蹙的眉头似乎会舒展一分。
这些发现让她欣喜若狂，也更加坚定了她“他能感觉到”的信念。她开始更加有意识地寻找能刺激他意识的话题和声音，甚至找来了那首钢琴曲，在病房里低声循环播放。
日夜在精心的照料和殷切的期盼中交替。
第三天傍晚，苏晚正一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顾时衍的手背，一边低声说着今天医生告知的、他脑部血肿吸收情况良好的消息。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医生说，照这个趋势，你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了希望，“顾时衍，你要加油，我等着你……”
她的话音未落，握着毛巾的手，突然被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力道反握住了！
苏晚整个人瞬间僵住，心跳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不是她的错觉！他原本无力搭着的手指，此刻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颤抖地，收拢，将她的一根手指，轻轻包裹在了掌心！
那力道很轻，很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时衍的脸。
他的眼睫在剧烈地颤抖，如同挣扎着要破茧而出的蝶翼。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用尽全力对抗着沉重的黑暗。
“顾时衍？！”苏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狂喜，她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因为激动而有些失控，“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醒了是不是？”
在她的呼唤声中，在夕阳最后一道金光的映照下，顾时衍紧闭的眼睫颤动得愈发剧烈。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睁开的一瞬间，显得有些空洞和迷茫，焦距涣散，带着刚从漫长黑暗中挣脱出来的不适与困惑。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动头部，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极其低哑模糊的闷哼，眉头皱得更紧。
“别动！”苏晚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哽咽，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你刚醒，别乱动，伤口会疼。”
她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混沌，传入他的耳中。顾时衍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缓缓地、定格在了苏晚布满泪痕、却带着巨大惊喜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有些茫然，似乎在辨认，在回忆。氧气面罩下，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气音。
苏晚连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极其缓慢地、用着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
“……苏……晚……？”
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但这两个字，却清晰地钻入了苏晚的耳中。
他认出她了！在刚刚恢复意识、尚且混沌不清的时候，他第一个认出的，是她！
巨大的狂喜和心酸如同海啸般将苏晚淹没。她用力点头，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我！顾时衍，是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顾时衍看着她汹涌的泪水，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带着困惑，也带着一丝本能的、想要安抚她的意图。被他握住的那根手指，被他用极其微弱的力道，轻轻捏了捏。
仿佛在说：别哭。
悉心照料的日夜，终于换回了这艰难却珍贵无比的苏醒。尽管前路依旧漫长，尽管他还虚弱不堪，但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和那声沙哑的呼唤，己经足以驱散所有的阴霾，照亮通往康复的未来。
苏晚知道，他们的战斗，才刚刚打赢了第一场，也是最关键的一场硬仗。而接下来，无论还有多少艰难，她都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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