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低气压持续了整整三天,像一块不断增重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股价的每一次微小波动,屏幕上弹出的每一条最新快讯,甚至外线电话每一次骤然响起的铃声,都能让家里侍立的佣人和助理神经紧绷。
陈粟能透过窗户看到楼下频繁进出的、面色凝重的车辆,能听到书房里偶尔传来的、江烬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咆哮。她像一个被困在即将沉没的巨轮上的乘客,明知危险逼近,却对航行和修复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这种无力感让她焦灼,也让她那点刚刚萌芽的、扭曲的“同盟”意识变得更加清晰——她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第西天下午,情况似乎变得更加糟糕。助理进出书房的频率明显增高,每次出来时脸色都比上一次更白。甚至隐约听到管家在楼梯口压低声音焦急地安排着什么,提到了“现金流”、“紧急预案”等字眼。
陈粟站在二楼的走廊阴影里,看着楼下的一片忙乱,心脏微微收紧。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身走向厨房,亲手煮了一壶浓度极高的黑咖啡。这不是关怀,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一种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寻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她端着咖啡,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江烬极其不耐烦的声音:“……找不到突破口就继续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赵伟业那条老狐狸的尾巴给我揪出来!我养你们不是听你们说‘没办法’!”
她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传来江烬冰冷的声音:“进。”
陈粟推门进去。书房里烟雾弥漫,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江烬坐在书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猩红的血丝。助理垂着头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看到她进来,江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手中的咖啡壶,又落到她脸上,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没料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陈粟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将咖啡壶放在书桌一角空着的地方,她将咖啡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屏幕上的照片,忽然开口:“我见过她。去年米兰的Antonia's沙龙,她看中一条绿宝石项链,但赵伟业嫌贵没买,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对香水极其挑剔,只用一种冷门的沙龙香。”
江烬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她。陈粟平静地回视
江烬挥了挥手,让如蒙大赦的助理先出去。书房门被轻轻带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咖啡的苦涩香气。
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捏了捏眉心,然后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全然掌控和嘲讽,多了几分被现实磋磨后的冷硬和务实。
“赵伟业那个情妇,”他开口,没有任何铺垫,首接切入核心,声音低沉“关于她,你还知道什么?任何细节都可以。”
他显然己经尝试了所有常规和非常规渠道,却依旧找不到足以扭转局面的致命弱点,以至于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她这条看似微不足道、甚至有些荒谬的线索上。
陈粟转过身,面对他。她知道,机会来了。一个用情报换取自主权的机会。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努力回忆,实际上是在快速整理和组织脑海中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几秒钟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焦灼的视线。
“她英文名似乎叫Liliana,中文名不确定,但应该有个‘莉’字。”她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她对香水极其挑剔,且忠诚度很高。当时她身上用的香水,是一种非常冷门且昂贵的沙龙香,叫‘白苔幽谷’,主调是湿冷的橡木苔、带着绿意的白松香和极微弱的、几近于无的白花皂感。她似乎只用这个牌子的香氛产品,包括身体乳和沐浴露。”
她精准地报出了香水的名字和香调,甚至具体到了衍生品,细节详细得令人惊讶。
江烬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光!身体乳和沐浴露!这意味着即使她刻意低调,这种极具辨识度的气味也会长时间停留在她停留过的空间,比如……酒店房间!这为可能的追踪和确认提供了极其关键的线索!
“还有呢?”他身体微微前倾,追问的速度加快,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陈粟继续道,语速平稳:“她对手套有近乎偏执的喜爱。不是晚宴用的长手套,而是那种非常薄、近乎透明的真丝或小羊皮短手套,各种颜色都有。即使在室内,只要不是绝对私密的环境,她很多时候都戴着。我怀疑……”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观察推论,“她手上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印记或瑕疵,她非常在意,或者,无尽危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无尽危情最新章节随便看!是赵伟业要求她必须遮挡。”
这个细节,对于识别伪装或确认身份同样极具价值。
“她的消费习惯非常固定且高傲。”陈粟接着提供信息,“她只去固定的几家店,且极度厌恶店员过分热情的推销和推荐。她更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看中什么,会首接买下,从不议价,但也绝不接受被强塞不喜欢的东西。那次项链事件,她生气不仅是因为没买到,更是因为觉得赵伟业在公众场合质疑了她的品味和决定,让她失了面子。”
这勾勒出一个被圈养却极力维持自身高傲和品味的金丝雀形象,其虚荣和敏感或许可以被利用。
“最后,”陈粟看向江烬,说出最关键的一个信息,“我隐约听到她和朋友打电话抱怨,提到赵伟业在‘水岸轩’长期包下的套房不好,看不到湖心亭,她更喜欢‘悦榕庄’顶层的东方套房,但赵嫌太招摇。”
“水岸轩”和“悦榕庄”!这是两个极其具体的、他们可能私下幽会的地点!
所有信息,从气味、外貌特征、心理弱点到具体地点,条理清晰,细节丰富,远超江烬的预期。这绝不是一个偶然见过一面的人能记住的,这需要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江烬看着她,眼中之前的焦灼和疲惫被一种全新的、深沉的审视所取代。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价值——并非仅限于美貌或偶尔的机智,而是一种可怕的、善于捕捉和利用细微信息的潜能。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咖啡壶保温底座发出的微弱滋滋声。
陈粟知道,抛出筹码的时刻到了。
她迎着江烬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信息,或许能帮你找到接触或攻克她的突破口。”
她停顿了一下,清晰地抛出她的条件:
“作为交换,我需要一次真正独自外出的机会。三个小时,不需要任何人陪同。去新开的美术馆看一场展览。”
她不再要求自由,而是要求一个短暂、具体、有目的性的“放风”时间。这比虚无缥缈的自由更实际,也更能降低他的戒心,同时为她自己争取到一丝喘息和……或许其他操作的空间。
江烬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像鹰隼一样锁定了她。之前的欣赏和惊喜瞬间被冰冷的算计和怀疑所覆盖。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形成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独自外出?”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而危险,“陈粟,你知道你现在提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可能借机传递消息,可能联系旧人,甚至可能……逃跑。
“我知道。”陈粟毫不退缩地回视他,“这意味着信任。一次你对我的,微不足道的信任投资。”
她甚至用了“投资”这个词,模仿他的商业思维。
“用三个小时无人监视的自由,”她缓缓说道,目光扫过桌上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文件和屏幕,“换取一个可能扭转你目前困境的关键筹码。这笔交易,对你来说,风险可控,潜在回报却可能很高。”
她将他逼入了一个商业决策的框架里,而不是情感或信任的纠缠。
江烬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欺骗或慌乱。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和决绝。
他在权衡。权衡她提供的情报价值,权衡三个小时的风险,权衡她此刻的真实目的。
书房里的空气再次凝固,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最终,江烬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决策后的标志。
“成交。”他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带着赌徒般的冷酷和精准,“但如果你耍花样,陈粟……”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分量。
“情报我会立刻让人去核实和跟进。”他重新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冰冷,“至于你的‘美术馆之旅’……等我的消息。”
交易达成。
陈粟的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达成目标后的空虚感和更深的警惕。
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这片依旧弥漫着硝烟和咖啡苦涩的书房。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却被一条由信息和欲望编织成的危险锁链,暂时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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