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变化,像一阵悄然而至的寒流,迅速冻结了育婴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陈粟如同一株对气候极度敏感的植物,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低温。
他依旧会来看孩子,但次数明显减少了,即使来了,也多是站在门口,或者远远地看着。他看向孩子的眼神,彻底变了。曾经那偶尔会流露出的、混杂着笨拙与好奇的短暂柔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几乎不带感情的审视,以及一种让陈粟脊背发凉的、冰冷的怀疑。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骨肉,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真伪,或者审视一个潜在的、需要防范的敌人。
他甚至不再试图触碰孩子。有一次,孩子无意识地向他的方向伸出小手,嘴里发出咿呀之声,江烬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原本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手,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而警惕。那一刻,陈粟清楚地看到,孩子那双酷似她的、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懵懂的困惑和未被回应的失落。
紧接着,是更严密的控制。他以“近期商业对手动作频繁,需要加强安保”为由,大幅减少了陈粟单独带孩子外出的时间。原本每周可以去附近公园散步一两次的“放风”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只能在别墅特定区域、在至少两名保镖“陪同”下的短暂活动。别墅周围的监控探头似乎增加了,连佣人抱孩子去花园晒太阳,也必须有指定的人在旁。
这座华丽的牢笼,栅栏正在被无声地加固、加密。
一种巨大的、为孩子感到的恐慌攫住了陈粟。她可以忍受江烬对她的折磨、冷落和怀疑,但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在这种充满猜忌、冷漠和监视的环境下长大。孩子那双纯净的眼睛,不应该这么早就被植入恐惧和不安的阴影。他应该在阳光下奔跑,应该感受到的是爱和温暖,而不是他父亲那如同审视犯人般的冰冷目光。
深夜,当孩子终于在她疲惫的摇晃和沙哑的哼唱中沉沉睡去,陈粟轻轻将他放回婴儿床。她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那张酷似自己、也隐约带着江烬轮廓的小脸。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痛。
她想起了父亲上次来访时说的话。
“……小朔有他的路要走了。你……你也得为你自己,多想想。别总是困在里头……”
“……盼着你们姐弟俩……都能好好的,都能……过得去心里的坎儿,往后,能稍微……幸福一点。”
父亲苍老而充满愧疚的声音,在此刻异常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为自己想想?幸福?
她曾经以为,幸福早己与她绝缘。但在这一刻,看着孩子安睡的容颜,一种强烈的、源自母性本能的决心,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弱火苗,开始在她死寂的心原上摇曳。
她不能让孩子重复她的命运,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被仇恨和扭曲关系毁掉的牺牲品。江烬的猜疑,像一把悬在孩子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她不能再等了。
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迅速变得坚定无比。
她开始变得异常“温顺”。不再用冰冷的眼神抗拒江烬的审视,甚至在他偶尔过问孩子情况时,会低声、简短地回答一两个字。她不再试图争取外出的机会,只是日复一日地、安静地待在育婴室里,扮演着一个疲惫而麻木的母亲角色。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精密的逃亡计划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保镖的换班规律,记录别墅各个监控探头的死角。她甚至偷偷将几件自己和孩子的旧衣服、几片尿不湿、一小罐奶粉,塞进了后院工具房一个废弃的、带有隔层的行李箱里——那是她某次“散步”时偶然发现的。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每一次与外界隐秘的接触都让她心跳如鼓。但每当看到孩子那双依赖地望着她的眼睛,感受到怀中那真实的、生命的重量,所有的恐惧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下去。
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对抗不了江烬的权势。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对她的“习惯性”轻视,以及他目前似乎更沉浸于自己那份可笑猜疑中的状态。
机会,需要等待,也需要创造。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保姆面前流露出对某种特定品牌、只在城西一家高端商场才有售的婴儿护肤品的“迫切需求”,并表现出因为不能外出而“十分烦恼”。她知道,这些话最终会通过保姆,传到周伯甚至江烬那里。她在试探,也在铺垫。
夜晚,她抱着孩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那里有自由,有未知,也有无法预料的危险。但她别无选择。
“宝宝,”她将脸颊贴上孩子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妈妈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们会有新的生活……一定会的。”
冰冷的玻璃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面容。那场酝酿己久的暴风雨,终于要来临了。而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囚鸟,她要为自己和孩子,搏一把渺茫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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