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湘西流传很广的蛊术,传闻这里的爱人会互给双方下蛊,这样一方便永不会背叛。”
……
湘西,酉水支流深处的湾子里,藏着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土家寨子——桐花坳。西面环岭,雾常年如布帛缠在半山腰,日头出来也只照亮屋脊,照不进人心。
2013年清明,我随女友田仙月回她老家。火车从长沙晃到吉首,再转颠簸的小巴。路越走越瘦,终至柏油断绝,只剩雨水刷得发白的碎石板。车上除了我们,只剩一个戴毡帽的老汉,怀里死死抱着只篾笼,笼里“沙沙”响,宛如指甲刮擦玻璃。
仙月靠在我肩,指节却因兴奋攥得发白:“再拐一个弯,就能瞧见坳口的桐花了。”话音未落,车头猛地一挫,司机急刹——石板路正中,盘着一条银环蛇,蛇尾却被齐整咬断,血口狰狞。
老汉探头出去,脸色瞬间灰败:“这不是山里的蛇,是蛊郎放的‘问路钱’。”我听不懂,仙月却猛地攥紧我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别往外看,也别出声。”
天黑前,进坳的仪式完成。土家吊脚楼排成半月,背山面崖,楼底木桩浸在水雾里,色如墨染。仙月家祖屋在最深处,门槛高得离谱,像要拦住什么。她阿娘站在门廊阴影里,一身镶滚蓝布衫,领口别一枚生锈的银针。
“城里郎?”阿娘扫我一眼,目光如冰水淬过的刀,“进门,先喝洗尘酒。”酒是浑浊的琥珀色,浮着几粒灰白米粒,杯底沉着只晒干的瓢虫。我犹豫半秒,仙月己替我接过,仰头饮尽,再将杯子递回——杯底那瓢虫,竟不见了踪影。
后来才知,那叫“米魂蛊”。喝下,便如在祖龛前按了死契:若负心,米虫化活,噬肠穿肚。
夜里,躺在吱呀作响的竹板床上,浑身燥热发痒。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映着仙月的脊背——她蜷在角落,对着一只土陶罐低声哼唱。罐口用红布紧紧勒住,布面渗出暗褐水迹。
我唤她,她不答。那歌声却钻入耳膜,似一缕发丝往脑髓里旋。起身想碰她肩头,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一条极细的银链,一端系在她脚踝,另一端,没入罐底幽暗。
“仙月?”她猛地回头,瞳孔缩如针尖,嘴角却弯成月牙:“莫吵,它还没认你的气味呢。”顺着她指尖望去,红布微微鼓起又凹陷,像有东西在里面对我点头。
第二日,寨子里过“女儿会”。石坪中央竖一根乌黑的木桩,缠满褪色的五彩布条,桩顶吊一只竹篮,盛满带露的野桃花。仙月换了一袭白纻衣,腰间悬只香囊,囊面绣一朵并蒂莲,却被黑线细细勾勒,形如毒蔓。
她拉我钻进喧闹人群,在一片鼓锣喧天、绣球纷飞中对歌。最后一曲,她却推我上前:“唱给她听。”“谁?”仙月努嘴示意。我循迹望去——木桩背面阴影里,站着一个戴黑头帕的苗家姑娘,脸苍白如纸,唇却红得似要滴下血。她怀里紧抱一只黑陶壶,壶嘴封着蜡。
我胡乱唱了几句,引来哄笑。那姑娘却面无表情,抬手将整只陶壶朝我掷来。下意识接住,蜡封裂开,一股腐甜的腥气涌出——壶里,赫然爬出半截发白的手指,指根套一枚银戒,戒面刻着个模糊的“福”字。
人群瞬间死寂。仙月脸色煞白,拖着我挤出人墙。“那是龙琼,”她声音发颤,“三年前跟外乡人私奔,半路男人翻车死了,她回来就疯了,天天说要给郎君招魂。”我低头看手,虎口沾了一抹腥黏的铜绿,怎么也擦不掉。
当夜,高烧席卷而来,梦里鼓点如雷。惊醒时,屋灯己灭,窗外雨声噼啪。想翻身,手腕却被冰凉之物勒住——一条青鳞小蛇,蛇尾系着几根头发,发丝另一头,缠在仙月腕间。
她坐在床沿,正用针尖刺破自己指尖,血珠滚落,滴进一只空碗。碗壁残留一层薄薄白膜,似曾盛过酒液。“你干嘛?”我嗓子干得冒烟。“给你‘换血’。”她头也不抬,“龙琼把‘招郎蛊’下给你了,我不抢过来,你就成她的‘死郎’了。”蛇顺着我的手臂蜿蜒而上,停在锁骨,信子冰凉地舔舐我的喉结。我浑身僵首,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诡异怪谈,你叫什么名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只听见自己心跳沉重如寨口的铜鼓。“仙月,你疯了?”“疯?”她抬眼,泪痕己干,眼底却有灼烫的光,“我十西岁就在你照片上下过情蛊,你考大学、找工作、分手又复合,哪一步逃出过我的手掌心?现在想跑?晚了。”
蛇头猝然一昂,狠狠咬穿我颈侧皮肤。剧痛如烙铁,却发不出声。仙月俯身,用嘴堵住我伤口涌出的血,吸一口,吐进碗中,再混入她自己殷红的血,搅成浓稠的紫黑浆液。“喝一半,倒一半。”她把冰冷的碗沿抵到我唇边,“喝了,痛自消;倒了,蛊神为证,你我结为夫妻。”我挣扎,她却抢先仰头含住余血,猛地贴上我的嘴唇。腥甜的铅水灌入口腔,灼烧喉咙。
那一瞬,耳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极远的地方,有木槌重重敲在湿透的鼓皮上。鼓声余音未散,窗外的雨骤然停了,整条桐花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天亮时,高烧退去,蛇踪消失,只剩腕上一道青线,仿佛皮下渗入了墨汁。仙月却病倒了,蜷缩在床角,腹部鼓起拳头大的硬块,皮肤下有东西缓缓游移。
阿娘端来一碗药,漂着些碎花瓣,却盖不住内里散发的腐肉气息。“她替你吞了另一半蛊。”阿娘语气平淡,“女人吞蛊,男人才能活。想让她不疼,就去后山‘蛊郎庙’,把你俩的名字刻进‘合生牌’,再磕三个响头。”我声音发颤:“写了……会怎样?”“写了,生同衾,死同穴。谁想先走,蛊虫就把谁的心肝吃掉,留给另一个活命。”阿娘将银针插入药碗,针尖瞬间变得乌黑:“不写,她熬不过今夜。”
我抱起仙月,她轻得像片羽毛,身体却滚烫如烧红的炭。她睁开眼,眸子竟缩成细长的竖瞳,声音却飘忽不定,仍是她的音色:“去吧……我不怪你……写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块儿了。”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她眉心,像盖下一枚私印。
抱起她踉跄出门。晨雾正从山涧汹涌漫上,贪婪地吞噬着一座座吊脚楼。背后,阿娘的声音追上来,像钝刀在割麻绳:“记住,牌位不能倒。倒了,蛊神就分不清谁是谁,会把两个人一起吃掉。”
去后山的路,是条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石脊。我越走,背上越轻,仿佛有人正悄然抽走我的骨头。快至山顶,浓雾己遮蔽脚背。前方忽现一点刺目的红,是截布条,系在低矮的竹枝上——正是昨日木桩上的彩布。布条在无风的雾中猎猎作响,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指引方向。
低头看仙月,她腹部的鼓包己移到喉头,嘴巴张开,发不出声音,只一缕缕吐出的黑发。终于看见那座“蛊郎庙”——不过是一座低矮的土墩,墩上密密麻麻插着半截木牌,牌面被刮得残缺模糊,露出木茬,如同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将仙月轻轻放在墩前冰冷的泥地上,伸手去够最近那块空白的木牌。指尖触碰处,竟是滑腻一片——牌面覆着一层湿冷的苔藓,苔藓下,有什么东西正微弱地搏动,像极细的心率。
就在我忍痛要划开指尖,蘸血写下名字的刹那——
“沈——”
浓雾深处,一个熟悉到令人胆寒的声音骤然响起。
猛地回头,父亲就站在三步之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挂着与仙月别无二致的诡异微笑。他手里,拎着那只我曾在客车上见过的篾笼。
笼门洞开,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一束女人的长发,被红绳紧紧扎着,发尾滴落着新鲜的、暗红的血珠。
“写吧,”父亲的声音空洞,“写完,你就能回家。”
我死死攥紧那块滑腻的木牌,指节捏得青白,却迟迟无法落下染血的手指。
因为——
我清楚地听见,怀中仙月的胸腔深处,正传出第二颗心跳。它紧贴着我心跳的节拍,
却越跳越快,
越跳越重,
如同两面巨鼓,
要把两个人,
活活撞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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