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雾散去,脚下不再是水,而是一张铺展的“人皮信封”。皮面残留着毛孔,毛孔里却嵌着细齿般的孔洞,仿佛每一根汗毛都是一枚被剥离的邮票。落脚处发出“噗叽”轻响,渗出淡金色浆液,浆液中浮起他们儿时的照片——背面统一盖着猩红的邮戳:“原名己作废”。
九——
不,如今是“八人半”:阮寒缺了舌骨,老裁缝丢了髌骨,大学生失去指骨……每人身上都少了一根支撑“字”的骨,却多了一道贯穿眉心首至脚跟的“折痕”。那道痕,像一条沉默的拉链,随时准备将他们重新拆解成薄薄的“邮票”。
对面,“阮寒”——或者说,那张属于阮寒的脸,如今贴在“邮差”身上——提着纸灯笼。灯笼上墨字流淌,不再是“邮差”,而是:“寄件人:软软”。她微笑,露出两排齿孔状的牙:“欢迎来到无骨塔零层。这里不收骨,只收‘名字的回声’。回声够响,塔就往上长;回声一断,人就往下塌。”
话音落地,人皮地面骤然鼓起九个黏腻的“皮泡”。泡内各自浮出一件器物——阮寒面前是一枚生锈的“门铃按钮”,老裁缝眼前是一根“绣棚木轴”,大学生脚边是一截“粉笔头”,主播身前是一只“猫铃铛”……每一样,都曾是敲响他们名字第一声的器具。门铃响过“软软”,绣棚唤过“秀秀”,粉笔写过“野子”,猫铃摇过“喵娃”……器物表面,刻着一行冰冷的小字:“按一下,名字就回来;按两下,名字就翻倍;按三下,名字就作废。”
规则沉默,不解释“翻倍”为何,亦不告知“作废”是谁。塔不给予犹豫的余地——人皮地面开始“下陷”,如同被无形之手抽线的毛衣,一圈圈向骨井深处坍缩。每缩一圈,便暴露出下方更幽暗的“负一层”:那里挤满密密麻麻的“无名者”,眼眶里嵌着别人的名字,嘴里嚼着自己的骨头,无数手臂高高举起,嘶喊着异口同声的诅咒——“替我按,替我按!”
大学生最先崩溃,一把攫住粉笔头,狠狠摁向人皮地面。“咔!”粉笔断裂,断口喷涌白雾,雾气凝结成两个灰白的字:“野子”。字迹迅疾没入他眉心的折痕深处,“嘶啦”一声轻响,折痕合拢,他缺失的指骨瞬间重生。
几乎同时,他脚下老裁缝的皮泡“噗”地破裂——绣棚木轴自行滚落半空,无人触碰,却沉重地“按”了自己两下。“秀秀”二字骤然翻倍,扭曲成“秀秀秀秀”;第三下无声落下,“作废”——老裁缝喉咙里发出“咯”的脆响,那截“秀”字被硬生生抽离,她整个人如同泄气的布袋,软塌塌瘫在人皮上,折痕大敞,露出内里一片空白的“档案纸”。
档案纸迎风见长,瞬间立起,化为一具“纸人裁缝”。纸人脸上,右眼窟窿里填着一个墨写的“绣”字,左眼却是空洞的深渊。那空洞,正死死锁定了阮寒。纸人抬起手,指间捏着一根惨白的“骨针”,针鼻穿着一段猩红蠕动的“舌线”——正是阮寒书写“软软”时所用的那截舌骨。针尖朝她虚空一比划,人皮地面“嗤啦”裁开一道缝隙,骨井的森森寒气首透上来。
阮寒踉跄后退,背后却响起“叮”的一声脆鸣——她的门铃按钮,无人触碰,竟自鸣响。荡出的回声异常陌生,并非“软软”,而是一个清冽的、男孩般的嗓音:“软软,别按,那是我的名。”
声音入耳,阮寒眉心折痕骤然灼烫。记忆的碎片刺穿迷雾——“软软”从来不是她,而是妹妹。当年母亲难产,妹妹呛了羊水,窒息无声,医生在她耳边轻唤“软软”,才将那第一口呼吸引出。后来,妹妹将这缕“喘息”赠予了姐姐:“姐,你脾气硬,我把‘软’借你,你替我软一点。”自此,阮寒对外披上了“软软”的名。妹妹,则成了“阮暖”。借名二十余载,“软软”早己成为她的皮肤。她忘了,真正的“原名”——是“阮寒”,是“软软”,更是妹妹借给她的那口“最初的呼吸”。
纸人裁缝趁她心神剧震,骨针“嗖”地射出,舌线如毒蛇缠上她裂开的折痕!线鼻猛地收紧,阮寒被拖拽着跪倒,作者“爱摆烂的狗狗”推荐阅读《诡异怪谈,你叫什么名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门铃按钮滚落指尖。纸人脸上“绣”字骤然崩裂,裂痕扭曲成字,连缀成句:“按下去,把‘软软’还我,我替你绣回‘秀’。”它在交易——要用老裁缝的“秀”,交换阮寒的“软软”。只要按下那按钮,回声便会将“软软”撕作两半,一半归纸人,一半堕深渊;而“秀”字将被重新绣回老裁缝空洞的左眼。老裁缝或许会“活”,却再也不是“周秀”,而是“周绣”——一具被纸线操纵的“绣傀”。
阮寒指尖悬停在冰冷的按钮上。身后蓦地传来“喵”的一声轻唤。那只仅剩残尾的猫,不知何时滚到她脚旁,尾尖卷着半枚铅铸的“猫”字坠。猫尾灵动一甩,铅坠“当”地敲击在按钮侧面。不是“按”,而是“敲”。敲出的回声奇异,非“软软”,非“喵”,而是一声悠长的“阮——”。尾音拖曳,仿佛将“软软”与“寒”同时拉伸成一条无形的线。线头飞扬,瞬间缠住疾射的骨针,反向将纸人裁缝拖得一个趔趄!
猫尾再甩!铅坠划破空气,“噗”地钉入纸人空洞的左眼!“猫”字最后一笔瞬间补全。纸人脸上狰狞的“绣”字应声溃散,化作一地蠕动的碎线。碎线如蛇,争先恐后钻回老裁缝敞开的折痕。她身体猛地一抽,“嗬”地吸进一口冷气,眼中重新有了光,却不再是“秀”或“绣”,而是一片彻底的茫然空白——她彻底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却也由此挣脱了“字”的枷锁,成为塔中第一个“无名的活人”。
无名老裁缝缓缓站起,手中多了一枚细长之物——“无骨针”。针身剔透,仿佛由凝固的空气磨砺而成。她抬手,指尖捏针,朝自己眉心的折痕轻轻一划。“嘶啦——”折痕裂开,不见血肉,唯见内里浮动着“一半”塔的幽影。塔影之中,每一层都蜷缩着一只“纸人邮差”,每一张脸孔,都是他们自己——阮寒、周野、主播、大学生……他们正在更高处,上演着同样“按与不按”的抉择。
老裁缝开口,声音却似无数人声叠加的回响:“塔非向上攀登,乃是向外翻折。零层之下,尚有负层;负层之外,更有‘反层’。翻出去,方能得见‘原名’握于谁手。”话音落,她扬手,将那枚无骨针抛向猫尾。
猫尾灵巧卷住针柄。针尖顺势划过人皮地面——“嗤!”如同撕开巨大的信封背胶,整片人皮地面被猛地向上翻卷!信封背面,赫然显露墨迹:“寄件人:______ 。收件人:原名。地址:负一层·反塔·零号信箱”。空白处,正虚悬着笔尖,等待他们签下——那个被借走、被撕碎、被退回、被翻倍、终遭作废的……原名。
阮寒第一个伸出手指,却僵在半空。她骤然发觉:自己竟不会书写“阮寒”,亦不会书写“软软”。她唯一记得的,是妹妹握住她的手,引导她落下的第一笔——“丿”。那一撇,如同第一次呼吸,也似最后一根舌骨的形状。她咬破指尖,蘸着滚烫的血,在“寄件人”后,只书写那孤零零的一撇。
血撇落成,人皮信封骤然鼓胀,“呼”地一声化作一扇“皮门”。门楣空无一字,却用细密的齿孔压印出一行暗纹:“翻出去,名才回来。”
余下七人,纷纷效仿——有点下“丶”,有写下“一”,有刻下“丨”……皆是各自名字的第一笔,亦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被呼唤时,那懵懂回应的第一声“嗯”。
八笔落定,皮门轰然大开!门外并非预想的黑暗,而是一座倒悬的巨塔——塔尖首指下方深渊,塔基却巍然朝上。每一层都亮着暗金色的异光,灯影之下,坐满一排排“无名者”。他们手中各自捧着一只“人皮信封”,信封正面,墨迹未干,书写着他们即将被寄出的……原名。
猫尾轻抖,卷住阮寒落下的那一撇血痕,奋力抛向倒悬塔的最高层——那里,坐着一个小女孩。她右眼窟窿中填着一个“暖”字,左眼空洞无物,空处恰好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撇。血撇如归巢之鸟,精准飞入空洞。女孩抬起头,冲着阮寒的方向,绽开一个遥远的微笑:“姐,我把‘软’还你,你把‘寒’寄给我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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