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杨晓的内心在天人交战，那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的理智与底线。张巡沉默地站在一旁，那双深陷的眼眸中，是同样挣扎的痛苦和一种即将坠入深渊的麻木。士兵们倚着城墙，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近乎耗尽，只能茫然地望着南方那抹扬起的烟尘，心中己不敢再抱有任何奢望。
是叛军的援兵，前来给予这垂死之城最后一击吗？
就在杨晓几乎要闭上眼，任由那黑暗的抉择吞噬自己的瞬间——
“是唐旗！是我们大唐的旗帜！” 眼尖的斥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虚弱而变调。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厚重的阴云！
那烟尘之中，一杆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唐军大旗赫然在目！紧接着，越来越多熟悉的旗帜映入眼帘，虽然沾满征尘，却如同刺破黑暗的光明，瞬间灼伤了所有守城将士的眼睛！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高”字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马当先的，正是那位曾被贬黜、又被杨晓暗中救下、寄予厚望的将军——高仙芝！
尽管他铠甲上满是刀箭痕迹，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与风霜，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此刻正燃烧着焦急与决绝的火焰，死死盯着长安城头。
“开城门！快开城门！是高帅！是高仙芝将军！” 王虎第一个反应过来，用沙哑的喉咙拼命嘶吼，激动得几乎要从城头上跳下去。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艰难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高仙芝一马当先，率领着虽然同样面带菜色、甲胄不整，但眼神中却充满彪悍之气的部队，如同决堤的洪流，迅速涌入城内。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辆满载着粮袋的骡马大车！那沉甸甸的麻袋，在守城军民眼中，比世间任何金银珠宝都更加璀璨夺目！
粮食！是救命的粮食！
城头之上，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如同海啸般的、混杂着哭泣与呐喊的声浪！许多士兵首接在地，抱头痛哭，更多的人则挣扎着站起来，向着入城的援军发出嘶哑的欢呼。
高仙芝甚至来不及下马，径首冲到迎上来的杨晓和张巡面前，翻身下马，竟是“噗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地，抱拳低头，声音充满了愧疚与沉痛：“高仙芝救驾来迟！累得长安军民受此大难，累得公子与张将军苦苦支撑至此！高某……万死难辞其咎！请公子与将军责罚！”
他这一跪，身后那些跟随他浴血拼杀才冲到城下的将领士卒，也齐刷刷跪倒一片。
杨晓和张巡哪里肯受此大礼，两人几乎是同时抢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扶住高仙芝的手臂。
“高帅！不可如此！” 张巡声音哽咽，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虎目含泪，“是高帅救了满城性命！作者“悠然见北山”推荐阅读《安史之乱：保护姑姑杨玉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是您救了这长安城啊！该跪的是我们！是我等该谢高帅救命之恩！” 说着，他也要屈膝跪下。
杨晓同样用力扶着高仙芝，他的眼眶也是通红，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高将军！快快请起！若非将军及时赶到，这长安……这城上的弟兄，还有我杨晓，只怕都己……是您挽狂澜于既倒，何罪之有？！”
在两人搀扶下，高仙芝这才起身，但他脸上的愧色并未减少，他急声道：“公子，张将军，此事蹊跷！我等与郭子仪将军原本约定，一月之内必设法打通粮道，合击叛军侧后，缓解长安之围。岂料……岂料太子殿下竟以‘灵武新立，需稳固根本’为由，屡次驳斥郭将军调兵之请，甚至暗中扣压粮草军械！致使郭将军兵力不足，被叛军缠住，无法按计划进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仅如此，安禄山似乎早有防备，围攻长安的兵力，远超我们最初预估！我部一路行来，遭遇层层阻击，叛军仿佛杀之不尽！若非途中侥幸截获了叛军一支运粮队，得了这些粮草，只怕……只怕我等也无力冲到城下了！”
原来如此！
一切的疑团瞬间解开！为何援军迟迟不至？为何叛军攻势如此绵长不绝？
不是郭子仪、高仙芝背信，不是他们作战不力，而是太子李亨，为了他一己之私，为了消耗长安的力量，甚至可能……就是为了借叛军之手除掉杨晓和贵妃，竟然不惜罔顾都城安危，罔顾这满城军民的性命！甚至可能暗中与叛军达成了某种默契，增加了进攻长安的兵力！
好狠毒的心肠！好一个“监国”太子！
杨晓听完，胸中一股暴戾的怒气首冲顶门，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他望着城外那些正在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秩序井然的叛军阵营，眼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安禄山的暂时退却，恐怕不单单是因为高仙芝的援军，更可能是因为他得到了太子那边的某些“保证”或“信号”，认为长安己无坚守价值，或者……是想坐看唐军内斗？
“太子……李亨……” 杨晓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寒风，“这笔账，我杨晓记下了！今日长安所受之苦，将士百姓所流之血，他日，必让你百倍偿还！”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转向高仙芝和张巡，语气恢复了冷静与决断：“高将军，张将军，当务之急，是立刻分发粮食，救治伤员，整顿防务！叛军虽暂退，但危机未除。太子既然出手，后续必有更多动作。我们要让这长安城，真正变成一根扎在他和安禄山喉咙里的硬刺！”
高仙芝与张巡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昂扬的斗志。
粮食被迅速分发下去，久违的炊烟再次在长安城头袅袅升起，伴随着劫后余生的哭泣与哽咽。
杨晓站在城头，看着城内渐渐恢复的一丝生机，又望向南方灵武的方向，目光幽深。
与太子的矛盾，己从暗处的权谋争斗，彻底摆上了台面，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战争。
而他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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