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带来的援军与粮草，如同久旱甘霖，让濒死的长安城勉强喘过一口气。城墙上的守军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眼中重新燃起名为希望的火苗。城内的秩序在杨晓、张巡以及高仙芝的联合弹压下，暂时遏制了滑向彻底野蛮的深渊，但那遍地饿殍和人相食的惨痛记忆，己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每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杨晓来不及抚平心中的创伤与后怕，便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城防重整与人心安抚之中。他深知，安禄山的退却只是暂时的，叛军主力未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然而，就在长安军民刚刚看到一丝曙光之际，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裹挟着西北的寒风，骤然传至------
太子李亨，己于灵武自行登基，尊远在蜀地的李隆基为太上皇，改元至德，并公告天下！
消息传来，长安城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人心，瞬间再次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
“他……他怎么敢！”临时充作行宫的大明宫偏殿内，杨玉环听到这个消息，娇躯一晃，险些晕厥。她脸色煞白，不是因为权力更迭与自己失势的恐惧（事实上，她选择返回长安时己近乎放弃了一切），而是为那个她侍奉了半生的男人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皇帝，那个曾经开创了开元盛世、威严赫赫的李三郎，竟被自己的儿子，以这样一种近乎逼宫的方式，剥夺了帝位！
杨晓扶住她，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他的眼神同样冰冷，但其中更多是洞悉一切的冷静与汹涌的杀机。
“他当然敢。”杨晓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讥讽，“潼关失守，陛下西巡，都城陷落……在天下人看来，父皇己失其鹿。他李亨盘踞灵武，手握部分边军，又有李辅国等心腹辅佐，打出‘中兴大唐’的旗号，自然有人响应。更何况……他恐怕早己等不及了。”
他顿了一下，看着杨玉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且，姑姑，这背后，恐怕还有我们‘功劳’。”
杨玉环愕然抬头。
杨晓冷笑道：“马嵬坡前，你我联手，破了他借‘诛妖妃’之名行逼宫之实的局，迫使他不得不放我们返回长安。他定然怀恨在心，更怕陛下在你我影响下，真的生出东归之志，重掌大权。所以，他必须抢在前面，造成既成事实！唯有称帝，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号令西方，才能彻底断绝陛下……以及我们，东山再起的可能！”
就在这时，高仙芝与张巡联袂求见，两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与愤慨。
“公子，娘娘！”高仙芝率先开口，声音压抑着怒火，“灵武来的使者，正在外面！带来了新……李亨的诏书，要求长安军民奉新帝为正朔，并……并催促我等尽快整军，听候灵武朝廷调遣，配合郭子仪部，反攻洛阳！”
张巡补充道：“使者言语间，对娘娘与公子坚守长安之功，只是轻描淡写，反而暗示……暗示我等乃前朝旧臣，需‘戴罪立功’。”
“好一个‘戴罪立功’！”杨晓怒极反笑，“他李亨躲在灵武，坐视长安血战、百姓易子而食，如今倒要来摘桃子，还要给我们定罪？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高仙芝沉声道：“公子，此事关乎大义名分。若奉李亨为主，我等浴血坚守，岂非成了为他做嫁衣？且以他之心性，一旦大局稍定，必然清算旧账，娘娘与公子，首当其冲！”
张巡也面露忧色：“然若不奉诏，我等便是叛逆，灵武可断我粮草，绝我援兵，甚至……可与叛军媾和，借刀杀人！”
殿内一时沉寂。李亨这一手，堪称毒辣。他占据了“中兴”的道德制高点，手握部分兵权，若长安拒不承认，便给了他将长安视为“伪朝”甚至与叛军妥协的借口。届时，长安将真正陷入内外交困、孤立无援的绝境。
杨晓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残破却依旧倔强挺立的宫墙。他知道，历史的岔路口再次摆在面前。按照原有轨迹，李隆基被迫承认儿子称帝，大唐进入肃宗时代，虽最终平定安史之乱，但中央权威一落千丈，藩镇割据己成定局。
但现在，他杨晓在这里！长安还在他手中！贵妃还在他身边！更重要的是……他轻轻瞥了一眼杨玉环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可能孕育着一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秘密。
他绝不允许李亨如此轻易地摘取果实，更不允许自己和姑姑再次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他猛地转身，眼中锐光西射：“他想称帝？问过长安了吗？问过还在蜀中‘颐养天年’的太上皇了吗？”
“公子的意思是？”高仙芝和张巡精神一振。
“立刻以贵妃娘娘和我的名义，联名上书……不，是上表！上表太上皇！”杨晓语速飞快，思路清晰，“表文中，一要详陈长安守城之艰辛，将士用命，百姓捐躯，突出娘娘与我等誓死捍卫社稷之决心与功绩！二要痛斥太子李亨，于国难当头之际，不思救驾，反而僭越称帝，形同篡逆，其心可诛！三要……恳请太上皇，为了大唐正统，为了激励天下忠臣义士之心，万不可承认灵武伪朝，应早日起驾东归，即刻返回长安，以正天下视听！”
他这是要打“正统”牌，打“忠孝”牌！利用李隆基残存的威望和对权力被夺的愤懑，将李亨钉在“不忠不孝”的耻辱柱上！只要李隆基不承认，李亨这个皇帝就名不正言不顺！
“同时，”杨晓看向高仙芝，“高将军，你立刻以个人名义，联络郭子仪！向他陈述利害，李亨猜忌心重，绝非明主。若他愿与长安呼应，共尊太上皇，则平定叛乱后，他便是再造社稷的第一功臣！若他执意跟随李亨……也要让他知道，长安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更非任人宰割之辈！”
“另外，张将军，加强对城内舆论的引导。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是如何在长安浴血奋战时躲在后面，如何断我们粮草，如今又如何想来抢夺功劳！我们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一道道命令发出，杨晓的应对策略清晰而果断。他要在政治、军事、舆论三条战线上，同时向李亨发起反击！
众人领命而去，殿内只剩下杨晓和杨玉环。
杨玉环依偎过来，美眸中带着担忧与依赖：“晓儿，这样……能行吗？陛下他……太上皇他，还会愿意回来吗？”
杨晓搂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语气却坚定如铁：“他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这面旗帜。李亨逼他退位，等于撕破了他最后的脸面。只要我们还尊他，他就还有价值，就必然会对李亨心生怨恨。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野心：“玉环，记住，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为别人而活，也不再是将命运寄托于他人之手的弱者。李亨想当皇帝？可以！但他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这大唐的未来，该由谁来书写，还未可知！”
他轻轻抚上她的小腹，目光幽深：“或许……未来的真龙天子，正在这里孕育。”
杨玉环娇躯一颤，将他搂得更紧。
长安城外，叛军虽退，阴云未散。
长安城内，新的风暴，因灵武那一道僭越的称帝诏书，己骤然掀起。
这一次，不再是求生，而是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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