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风卷着咸腥气，刮在脸上像砂纸打磨。
"破浪一号"像头负伤的鲸鱼，船身七八个窟窿咕嘟咕嘟冒水，明轮缺了半片桨叶，转起来带着哮喘般的轰鸣。当云雾岛灰扑扑的轮廓从雾里钻出来时，秦风抹了把脸上混着血渍的海水，裤管里的绷带早被血水浸透。
码头上黑压压挤满了人。跳板刚搭稳，赵刚就蹿上船甲板，蒲扇大的手掌拍得秦风肩胛骨生疼："狗日的！真以为你们要喂鲨鱼了！"
秦风咧了咧嘴，这笑比哭还难看。身后甲板上，队员们正抬着伤员往下走，重伤员躺的担架在木板上拖出血痕，轻伤的互相搀扶着，绷带下渗着血珠子。苏婉儿蹲在舱门口，正在清点最后一批特种钢，月光照在金属表面，泛着冷冽的光。
岛上的变化让秦风眼皮一跳。原本的三座高炉变成了五座，黑烟把月亮都熏成了灰黄色。空气里铁锈味混着煤焦油，呛得人首咳嗽，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却像心跳般让人踏实。
林雪踩着满地碎煤渣跑来，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手里还攥着把扳手。她连招呼都没打，眼睛首勾勾盯着钢材："缸体毛坯！"声音尖得能划破夜空，"蒸汽机有救了！"
秦风摸出半块烧黑的铜牌，乌鸦纹路还能勉强辨认："碰上暗鸦的人了。"
林雪接过铜牌的瞬间，指节猛地发白。她沉默了两秒，突然扯开话题："火箭弹散布太散，跟天女散花似的。"
"炸炮台够用了。"秦风眼前闪过吴淞口腾起的烟柱，那景象比他在系统里见过的任何画面都更震撼。
仓库里堆着新造的鸟铳，枪管擦得锃亮。角落里两门加大号的拿破仑炮格外显眼，炮身上还留着铸造时的砂眼。赵刚递来水囊，语气沉得能滴出水："船太少了，下次英国人来..."
秦风仰头灌了口水，喉咙像着了火。这次能突围全靠火箭弹突袭，下次面对装甲舰呢？他盯着工坊后的空地，那里立着巨大的钢铁骨架，月光下像头沉睡的机械恐龙。
"造铁甲舰。"秦风把水囊摔在地上，"蒸汽动力，旋转炮塔，全身包铁。"
林雪突然插话，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蒸汽机功率不够，传动效率低，最关键是缺厚钢板。现有的轧机..."
"特种钢优先供应核心部件，蒸汽机三天内必须出改进方案。"秦风打断她，"钢板不够就铆接三层！李知府那条线还能榨出油来吗？"
整个岛屿瞬间沸腾起来。高炉喷出的火舌舔着夜空，特种钢锭被送进车间，机床切削声震耳欲聋。林雪吃住都在工坊，扳手不离手，指甲缝里全是油污。
船坞里，铆钉烧得通红，壮汉们喊着号子把钢板砸在龙骨上。秦风整日泡在施工现场，蓝图在他脑海里自动转化成三维模型，连梦里都是旋转的齿轮。
银子像流水般花出去。王巡检又送来两船煤铁，暗示李知府那边需要"定心丸"。新型蒸汽机试车那天，工坊里挤满了人，压力表指针抖得像筛糠。
"轰！"
主轴断裂的声音像炸雷。失控的飞轮撞塌锻炉，火星溅得满车间都是。林雪蹲在废墟里，攥着断轴的手在发抖："应力集中，材料强度..."
"三天能改好吗？"秦风的声音盖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要五天。"林雪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还需要两吨高锰钢。"
秦风转身就走，赵刚追上来："老秦！宁波那边..."
"带上玻璃镜和水泥，陈启明要多少钢都答应。"秦风头也不回，"现货结算。"
第五天黄昏，残阳把海面染成血色。改进后的蒸汽机发出沉稳的轰鸣，飞轮转得像银色的月亮。林雪突然扔掉扳手，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与此同时，海平线上出现了熟悉的帆影。赵刚站在船头疯狂挥手，船舱里堆满了银亮的钢锭。更让秦风惊喜的是跟在后面的几个灰头土脸的汉子——原马尾船政局的老船匠。
当第一块铆接钢板被吊上骨架时，秦风摸了摸粗糙的金属表面。这头尚未成型的钢铁巨兽，终于有了能咬碎敌人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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