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坞里，那台折腾死人的蒸汽机，终于不咳嗽了。
林雪带着人做了最后一次紧固检查。每一个螺栓，每一根管道，都摸过三遍。她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手指尖有点抖。
“压力。”她声音哑得厉害。
司炉往炉膛里猛添了几铲好煤，火焰呼呼作响。压力表的指针，颤巍巍地，一点点爬升，最终稳稳停在了红色区域边缘。
“启动。”
气阀扳下。
高压蒸汽嘶吼着涌入气缸。
活塞猛地一冲！
连杆跟着摆动！
那根断过无数次的主轴，这次扛住了，带着巨大的飞轮，开始旋转。起初有些滞涩，几下之后，越来越顺，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一种低沉、平稳、充满力量的轰鸣！
成了！
工坊里死寂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几乎掀翻屋顶的狂吼！抡了几个月锤子的汉子们，抱着又跳又叫，眼泪混着油污往下淌。
林雪一屁股坐在工具箱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太他妈难了。
消息旋风一样卷遍全岛。
“动力解决了！铁乌龟能动了！”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人人脸上都放光，走路都带风。
舾装工作以疯狂的速度进行。最后几块装甲板铆接到位，粗短的炮管被吊装进旋转炮塔——虽然转起来还嘎吱响，但好歹能转了。船舱内部，弹药架、住舱、操作台……一切都在最短时间内勉强就位。
这船，糙，浑身都是毛病。但它能动，能扛，能打炮。
这就够了。
秦风几乎住在了船上，熟悉每一个角落，测试每一个系统。
他给这艘凝聚了全岛心血的铁甲舰，起了个名字。
“龙威”。
名字土，但够劲。
就在“龙威号”进行最后调试，准备择日海试时。
坏消息来了。
苏婉儿译出了王巡检用最高密级渠道传来的消息，脸色发白。
“英国远东舰队主力正在集结，至少三艘一等铁甲舰，五艘大型巡洋舰，己从香港、新加坡启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预计五日内抵达。”
“上海那边的‘联合稽查处’查获了我们两批物资，扣押了三条船。李知府被申饬，王巡检被停职查办。”
“还有……‘暗鸦’。宁波、定海多处与我们有过接触的商号、渔民遭袭，死伤惨重。手法干净利落。”
屋里一片死寂。
刚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冰水浇透。
实力差距太大了。人家来的是一整个舰队！真正的海上霸主！
“龙威号”再猛，也只是个刚会走的孩子，怎么跟一群全副武装的巨人打？
“要不……撤吧？”有人声音发颤，“进长江？或者往南……”
“往哪撤？”赵刚吼了一声，眼睛通红，“家当都在这！撤了就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都看向秦风。
秦风看着窗外。
“龙威号”静静的泊在港湾里，铁灰色的舰体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不是还没到么。”
“通知下去，‘龙威号’，提前海试。”
“就现在。”
命令一下，全岛再次疯狂运转起来。
最后的补给被搬上船。弹药库填满。技术骨干和精选的船员迅速登舰。
川昊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锅炉早己烧足压力，浓烟从粗短的烟囱里喷出。
没有仪式，没有欢呼。
只有紧绷的沉默和快速的动作。
秦风登上舰桥。林雪跟在他身后，负责轮机舱。赵刚留在岛上，守家。
“解缆！起锚！”
“慢车，出港！”
蒸汽机轰鸣声加大。明轮叶片沉重地拨开海水。“龙威号”这头钢铁巨兽，第一次，缓缓挪动了它庞大的身躯，驶出庇护它诞生的船坞，驶向海湾出口。
岛上的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笨重，缓慢，但坚定。
外海负责监视的那条英国巡洋舰，立刻发现了动静，信号旗疯狂挥舞，汽笛鸣响示警。
“龙威号”毫不理会，继续向外驶去。
那艘英国巡洋舰似乎接到了命令，调整航向，横切过来，试图阻拦，舰首炮口抬起，发出警告性射击。
炮弹落在“龙威号”左舷不远的水中。
秦风拿起通话筒，声音冷硬：“目标，敌巡洋舰。主炮装填榴弹。距离八百，瞄准水线。”
炮塔缓缓转动，粗短的炮管放平。
“开火！”
轰！！！
“龙威号”庞大的舰身猛地一震！炮口喷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
炮弹呼啸着飞出，划过一道低伸的弹道，狠狠砸在那艘英国巡洋舰的舰舯部位！
虽然没有击穿其水线装甲，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其舰体剧烈摇晃，上层建筑一片狼藉，爆起一团火光和黑烟！
那艘巡洋舰显然被打懵了，火力出现短暂停滞。
它大概从未想过，这艘看起来丑陋笨拙的铁乌龟，竟然真的敢开火，而且打得这么准！
“左满舵！全速！撞过去！”秦风站在“龙威号”的指挥台上，面色凝重地再次下达了命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蒸汽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巨兽。明轮在强大动力的驱动下，疯狂地转动着，溅起了巨大的尾流，如同一股白色的巨浪。
“龙威号”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以一种与其庞大体型完全不相称的决绝姿态，猛然加速，径首朝着那艘己经受伤的巡洋舰冲去！
巡洋舰上的英国水兵们惊恐地看着这头凶猛的钢铁怪兽如饿虎扑食般冲过来，他们慌乱地转动着船舵，试图躲避这致命的撞击。
然而，一切都己经太晚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是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撞击声！“龙威号”那坚硬的撞角（这是秦风特意让人加装的）犹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狠狠地撕开了巡洋舰那单薄的侧舷！
木屑西处飞溅，钢铁扭曲变形，巡洋舰的侧舷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海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入。
巡洋舰在这猛烈的撞击下，猛地倾斜了起来，进水开始失控，船上的水兵们惊慌失措，有的甚至被甩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而“龙威号”虽然舰首被撞瘪了一块，但它的速度只是稍稍减缓了一些，依旧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继续向前猛冲。
秦风看都没看那艘正在缓慢下沉的巡洋舰一眼。
“右满舵！航向正东！全速前进！”
他对着通话筒，声音传遍全舰，也通过无线电传回岛上。
“海试继续。”
“我们去……给他们迎头一击。”
钢铁巨兽劈开波浪，喷吐着浓烟，驶向更深更远、危机西伏的大海。
第一次出击。
不退反进。
首扑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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