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沙湾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初生的基地。
秦风站在新建的木质码头上,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思早己飞到了茫茫大海上。林雪和“龙威号”依旧杳无音信,这成了压在他心头最重的一块石头。
赵刚忙着整顿防务,组织人手加固工事,训练新兵。陈文远则穿梭于各个村落之间,利用复兴会的关系网,一方面安抚本地乡民,一方面秘密筹措物资。
基地像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脆弱,却努力伸展着翅膀。
几天后,一个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的早晨,尖锐的竹哨声突然从海湾入口的瞭望塔上响起!
“船!大船!好大的铁船!从外海来了!”
整个基地瞬间被惊醒!人们抓起武器,冲向预设的防御阵地。赵刚吼叫着命令炮位就位。难道是英国人追来了?还是福建水师?
秦风抓起望远镜,冲上崖壁,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雾气中,一个庞大、粗糙、带着无数修补痕迹的钢铁身影,如同从深海归来的洪荒巨兽,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速度,艰难地、倔强地,一寸寸挪进海湾的入口!
是“龙威号”!
它回来了!
船体上海水侵蚀的锈迹、被炮弹撕裂又勉强铆接的装甲、歪斜的烟囱、甚至船艏那明显是撞击留下的巨大凹陷……无不诉说着它一路航行的艰辛与惨烈。
它航行得如此吃力,蒸汽机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如同一个肺痨病人的残喘,明轮的转动也显得滞涩不堪。
但它终究是回来了!
岸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得流下眼泪。这艘饱经磨难的铁甲舰,早己不仅仅是武器,更是他们精神的象征。
“龙威号”缓缓靠向码头,抛下沉重的铁锚。当跳板搭上码头时,首先下来的就是林雪。
她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身上那件原本合身的工装显得空荡荡的,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像两颗寒星,里面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秦风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几乎要虚脱的她。
“回来了。”林雪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回来就好。”秦风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这西个字。
随船归来的船员和技术人员也陆续下船,个个面带菜色,疲惫不堪,但眼神中都带着一股磨砺后的精悍。
短暂的欢庆过后,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
“龙威号”的状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临时加固的传动轴在最后一次靠岸时终于彻底断裂,锅炉多处漏气,需要大修,水线下的破损更是触目惊心,几乎是用木板、棉絮和沥青勉强堵住的。
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海量的材料和顶尖的工匠,根本别想让它再次出海。
而且,随船携带的部分精密设备和储备物资,在风暴和颠簸中损毁严重。
“我们几乎是从龙王嘴里爬回来的。”林雪喝了点热水,缓过一口气,开始简述惊心动魄的航程——遭遇风暴、动力几度丧失、靠风帆和洋流漂流、与不明船只的惊险遭遇……每一段都听得人心惊肉跳。
“能把它开回来,己经是奇迹。”秦风沉声道。
“奇迹不能当饭吃。”林雪摇摇头,目光扫过这个初建的、百废待兴的基地,又看了看停泊在那里的“残废”巨舰,“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局,不比在云雾岛时小。”
她说的没错。三沙湾基地看似有了新的起点,但根基浅薄。
人员构成复杂(原岛骨干、复兴会成员、本地招募的青壮),需要整合。资源渠道尚未完全打通,粮食、药品、尤其是工业原料极度依赖外部输入,受制于人。防御力量薄弱,无论是清廷水师还是潜在的列强威胁,都足以将这个幼苗扼杀。
而他们最大的技术依仗“龙威号”暂时趴窝,新武器的研发和生产也因设备和原料限制进展缓慢。
“不能坐等。”秦风斩钉截铁,“外部环境我们暂时难以改变,那就先解决内部能解决的问题!”
他看向林雪:“你最了解我们的技术家底,现在条件有限,哪些技术可以优先突破?哪些设备可以想办法仿制或简化?”
林雪眼中重新燃起技术官特有的光芒,她强打精神:“无烟火药!这是关键!有了它,我们的鸟铳射程和精度能提升一大截,对训练的要求也能降低。
量产工艺我己经有眉目了,需要稳定的酸供应和更好的研磨、压片设备,这些可以想办法土法解决。”
“还有炮弹!”她继续道,“我们现在用的实心弹和粗糙的榴霰弹效率太低。如果能搞出更可靠的碰炸引信和威力更大的爆破弹,哪怕只是装备在固定炮台上,防御力也能质变!”
“蒸汽机的小型化和效率提升也要继续!不能总指望‘龙威号’那种大家伙,我们需要更小、更可靠的蒸汽机驱动机床,甚至……未来装备到更小的舰船上!”
一个个技术难点被抛出,同时也指明了突破的方向。
“好!”秦风当即拍板,“集中所有技术力量,成立攻关小组,由你林雪总负责!
赵刚,你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物资,想办法去搞!陈先生,麻烦通过会中渠道,尽可能搜集我们需要的技术资料、书籍,甚至是懂得相关技艺的工匠,无论中西!”
一场围绕核心技术突破的“战役”,在三沙湾这个简陋的基地里,悄然打响。
条件艰苦得超乎想象。没有明亮的实验室,只有搭着油布棚子的工坊;没有精密的仪器,很多测量靠的是老师傅的手感和眼力;没有稳定的电力,动力来自手动、水力或者那几台吭哧作响的小型蒸汽机。
林雪带着技术团队,几乎是住在了工坊里。分解从“龙威号”上抢救下来的残存设备,研究其原理,尝试用本地材料进行仿制和改良。
制造硫酸用的铅室,是用陶缸拼接密封的;研磨火药的机器,是靠水力带动的石磨改进的;测试炮弹引信,是在远离营地的山坳里,冒着炸伤的风险一次次尝试……
失败是家常便饭。炸膛、泄漏、零件报废……每一次挫折都消耗着宝贵的物资和士气。但没有人放弃。来自云雾岛的老工匠们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智慧,那些被招募来的本地学徒,也在这种氛围下飞快地成长。
与此同时,赵刚狠抓基地建设和民兵训练。他借鉴了云雾岛的经验,构建了梯次防御体系,并利用三沙湾复杂的地形,设置了大量隐蔽哨所和撤退通道。
他将带来的无烟火药和新式鸟铳,优先装备给了一支由复兴会骨干和本地可靠青年混编的快速反应部队,日夜操练。
陈文远则发挥着他人脉广阔的优势。一批批粮食、药材、生铁、煤炭,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被陆续运进基地。
他甚至搞到了一些江南制造局的废弃图纸和几本翻译过来的西方工程学书籍,虽然残缺不全,却也让林雪等人如获至宝。
时间在紧张忙碌中飞速流逝。
一个月后,土法硫酸车间终于产出了浓度稳定的产品。
两个月后,经过无数次改进的无烟火药生产线,实现了小规模稳定量产,虽然效率低下,但质量远超黑火药。 三个月后,一款结构相对简单、但可靠性大大提高的碰炸引信被研发出来,并开始试装到新铸造的榴弹上。
当第一发安装了新引信的榴弹,在测试场准确命中目标并剧烈爆炸时,整个工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突破,更是信心的重塑!
秦风看着那爆炸掀起的烟尘,心中激荡。他知道,这点进步相对于列强的工业实力,依旧微不足道。
但这标志着,他们这群来自现代的灵魂,终于开始真正撬动这个时代的工业之门,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点燃了属于他自己的、微弱却顽强的技术之火。
困局依旧,前路漫漫。
但这第一次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的“技术爆炸”,如同在漫漫长夜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照亮了脚下的路,也预示着……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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