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被命名为“龙城”,名字带着草莽的豪气,也寄托着秦风更深远的野望。
海盗和会党首领们带着“跟着秦龙头干大事”的承诺散去,但留下的,是近两千号习性难改、桀骜不驯的汉子,以及几十条大小不一、装备杂乱的船只。他们像一股浑浊的洪流,涌入了龙城这个刚刚凿出轮廓的池子。
问题立刻显现。
为抢一块平整的宿营地,两伙原属不同堂口的人差点拔刀相向。 分配缴获的物资时,有人想多吃多占,引发众怒。 夜里酗酒闹事,甚至发生了劫掠岛上原住民(少数几个躲避战乱的渔民)的事件。
混乱,无序,像瘟疫一样蔓延。
赵刚带着骨干弹压,抓了几个闹得最凶的,捆在树上示众。但治标不治本。
“妈的,这帮人就是土匪习性!根本管不住!”赵刚气得额头青筋首跳,“再这么下去,不用清军来打,咱们自己就先火并了!”
林雪也忧心忡忡:“工坊区需要安静和环境,他们这么闹,技术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陈文远捻须叹息:“乌合之众,难成大器啊。”
压力,再次聚焦到秦风身上。
他知道,这是比应对清军围剿更严峻的挑战。武力可以征服,但无法让人心服,无法建立秩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急促的集合哨声划破了龙城的宁静。
所有人员,包括原云雾岛骨干、新归附的海盗会党、乃至后期招募的流民,都被要求到中央空地集合。
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一个木台。秦风站在台上,身后站着赵刚、林雪、陈文远等核心成员,神情肃穆。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眼神各异,有敬畏,有茫然,也有不服和挑衅。
秦风没有废话,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全场。
“昨天夜里,有三个人,抢劫了岛东老渔民的粮食和鱼干,还打伤了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人,己经抓到了。”
赵刚一挥手,三名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汉子被押了上来,正是昨夜闹事的主犯。他们属于一个叫“浪里鲨”的海盗团伙。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尤其是“浪里鲨”的人,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按咱们龙城的规矩,”秦风的声音陡然转厉,“抢劫同胞,欺凌弱小,该当何罪?”
台下鸦雀无声。哪有什么规矩?以前都是老大说了算。
“没人知道?”秦风冷笑一声,“那我今天,就立下这第一条规矩!”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把伴随他许久的、安装了刺刀的“三沙一式”步枪,枪托重重顿在木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凡我龙城所属,无论来自何方,之前是何身份,既入此门,便需遵守龙城法度!”
“第一条,严禁私斗,严禁欺凌同胞,严禁劫掠百姓!违者,视情节轻重,鞭刑、苦役,首至……枪决!”
“枪决”二字,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那三名被绑的汉子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挣扎求饶。
“秦龙头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秦风面无表情,看向台下“浪里鲨”的头领,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沙老大,你的人,你说,该怎么处置?”
沙老大脸色铁青,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求情,以后队伍就没法带了。他咬了咬牙,抱拳道:“秦龙头立规矩,俺‘浪里鲨’认!这三个混账东西,坏了龙头规矩,该杀!”
秦风点点头:“好!执法队!”
几名由原云雾岛老兵组成的执法队员上前。
“执行!”
砰!砰!砰!
三声干脆利落的枪响!
求饶声戛然而止。
三具尸体软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土地。
整个空地,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毫不留情的铁血手段震慑住了。那些原本心存侥幸、不服管束的海盗会党,此刻都噤若寒蝉,低下了头。
秦风看着台下,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杀了他们,不是为了立威,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来了龙城,就要守龙城的规矩!这规矩,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是为了咱们所有人能拧成一股绳,不再是一盘散沙,能真正在这乱世,打下一片能让父母妻儿安稳过活的天地!”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宣布:
“从今日起,龙城设立‘军政司’,由赵刚暂领,负责军事训练、作战指挥、军纪执法!” “设立‘工建司’,由林雪暂领,负责一切技术研发、工坊建设、武器生产!” “设立‘民政司’,由陈文远暂领,负责户籍管理、物资分配、商贸外交、教化宣传!” “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一套简陋却清晰的权力架构和规章制度,被强行推行下去。
血腥的震慑之后,是迅速的组织整合。
所有人员被打乱原有编制,按照新的标准重新整编。青壮编入战斗序列,由赵刚统一进行魔鬼般的军事训练,灌输纪律和团队意识。有手艺的工匠和愿意学习的年轻人,被林雪纳入工建司体系,参与基地建设和武器制造。老弱妇孺和部分人员,则由民政司组织,从事垦荒、捕鱼、后勤等任务。
阻力依然存在。习惯了自由散漫的海盗们对严格的军纪叫苦不迭,暗中抱怨。但有了那三具尸体的前车之鉴,无人敢公然违抗。
与此同时,龙城的建设以惊人的速度展开。
有了充足的人力,新的、更坚固的营房、仓库、工坊拔地而起。利用岛上资源,新建了更大的高炉和水利设施。林雪带领的技术团队,在相对安稳的环境下,开始尝试仿制更复杂的机床,并着手设计吨位更小、更适合近海巡逻和突击的“海狼级”炮艇。
陈文远则利用龙城初显的秩序和实力,开始与周边岛屿的势力、甚至大陆上的一些小商人进行试探性贸易,用食盐、部分“淘汰”的旧式火器,换取急需的粮食、布匹和金属。
龙城,这个建立在荒岛上的新生政权,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和阵痛后,终于开始走上制度化、正规化的道路。
虽然依旧简陋,虽然内部矛盾依然暗流涌动,虽然外部强敌环伺。
但它己经不再是那群啸聚海上的乌合之众。
它有了规矩,有了目标,有了初步的造血能力。
秦风站在新建的、可以俯瞰整个海湾的指挥所窗前,看着下方井然有序的营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操练口号和工坊的轰鸣声。
他知道,这第一次的制度奠基,是用鲜血和铁腕强行砸下的基础,脆弱,却至关重要。
它标志着,他们这群来自现代的灵魂,终于开始尝试将超越时代的组织理念和管理模式,植入这片古老的土地,去塑造一支真正能够承载其野心的力量。
前路依旧艰难。
但一个崭新的、名为“龙城”的齿轮,己经带着生涩却坚定的声音,开始缓缓转动,试图撬动整个时代的巨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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