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寒意，刮得图书馆窗外的香樟叶簌簌作响，连带着室内的空气都添了几分冷意。陈梦缩了缩脖子，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刚拿出语文老师昨天布置的文言文翻译作业，就听见斜前方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是李默。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李默皱着眉，盯着摊开的语文练习册，手里的笔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练习册上印着的是《逍遥游》的节选，密密麻麻的注释旁边，他画了好几个问号，连“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句，都被他用铅笔圈了又圈，显然是卡在了翻译上。
陈梦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早就知道李默偏科，物理竞赛题能解到半夜，可碰到文言文就像碰到了“天敌”。昨天语文老师收作业时，还特意点名让李默“多下点功夫，别让语文拖了后腿”，当时他站在讲台前，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窘迫的样子让陈梦记到现在。
“卡在‘抟扶摇’这里了？”陈梦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周围的人。她指着练习册上的句子，指尖轻轻碰了碰纸页，“‘抟’是盘旋飞翔的意思，‘扶摇’是旋风，连起来就是‘乘着旋风盘旋飞至九万里的高空’，这样是不是好理解点？”
李默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像是找到了解题的关键：“原来是这样！我之前总把‘抟’当成‘抓住’，难怪翻译不通。”他跟着陈梦的解释，在练习册上写下译文，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轻快了些，“你怎么这么厉害？文言文好像从来难不倒你。”
“我只是喜欢读而己，”陈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尖划过自己笔记本上的注释，“其实我也有记不住的地方，就把易错的字词都整理在本子上，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借你看。”
“真的吗？那太好了！”李默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了物理竞赛获奖证书那样开心。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陈梦递来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里面不仅有文言文字词的注释，还有她自己画的小示意图，比如“鲲鹏”旁边画了只展翅的大鸟，“野马也，尘埃也”旁边画了片飘着的云，字迹工整又可爱。
就在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小年不及大年”的含义时，语文老师突然走进了图书馆。她手里拿着教案，目光扫过座位时，刚好落在李默身上，脚步顿了顿，径首走了过来：“李默，昨天让你背的《逍遥游》，背得怎么样了？现在背给我听听。”
李默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桌上。他昨天光顾着解物理题，把背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此刻站在老师面前，张了张嘴，却连第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都没背利索，耳尖又开始发烫，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李默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老、老师，我……我还没背熟。”
语文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些：“都高三了，还这么不把语文放在心上？物理再好有什么用，高考看的是总分！今天放学前，必须把《逍遥游》背下来，背给我听才行。”说完，她又看了眼陈梦，眼神里带着点“你多帮帮他”的意思，才转身离开。
老师走后，李默颓丧地坐回椅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都怪我，昨天忘了背书，还让老师批评了……”
陈梦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有点疼。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温柔：“没关系，现在背也来得及啊。《逍遥游》虽然长，但有很多对称的句子，很好记的，我陪你一起背吧？”
李默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委屈，看到陈梦认真的样子，才慢慢点了点头：“好……可是我怕我记不住，又让你失望。”
“不会的，”陈梦笑着摇摇头，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指着“北冥有鱼”那一段，“我们先分句背，我背一句，你跟一句，慢慢来。”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李默的耳朵。李默跟着她的节奏，一句一句地背，遇到记不住的地方，陈梦就用自己编的小故事帮他理解——比如把“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说成“有只大鱼特别大，比咱们学校的操场还大”，逗得李默忍不住笑，原本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午休时间过去了。李默居然把《逍遥游》的前两段背了下来，虽然还有点磕绊，但己经比早上好了太多。他看着陈梦，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啊，陈梦。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还背不下来。”
“不用谢，”陈梦合上笔记本，嘴角弯了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李默的耳尖又红了，他低下头，小声说：“嗯，好朋友。”心里却悄悄加了句——我想做比好朋友更亲近的人。
下午放学前，李默果然把《逍遥游》完整地背给了语文老师听。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还特意表扬了他：“进步很快，以后多跟陈梦学学，她的语文笔记做得很认真。”
李默从办公室出来时，刚好看到陈梦在图书馆门口等他。她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看到他，笑着递过来一个：“刚在学校门口买的，还热乎着呢，你背完书肯定饿了，快吃吧。”
红薯的香味扑面而来，暖乎乎的温度透过纸袋传到李默手里。他咬了一口，甜甜的红薯味在嘴里散开，心里也暖暖的。他看着陈梦吃红薯时嘴角沾了点碎屑，忍不住伸手帮她擦掉，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时，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暧昧。
“谢、谢谢你的红薯，”李默赶紧收回手，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明天……明天我请你吃早饭吧，食堂的肉包刚蒸好，特别香。”
陈梦的脸颊也有点发烫，她点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好啊。”
晚风裹着香樟叶的气息吹过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默手里拿着烤红薯，心里却比红薯还要甜——他忽然觉得，被语文老师刁难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让他知道，有陈梦陪在身边，再难的事好像都能变得简单起来。而这份藏在解围与陪伴里的心意，也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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