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门的裂缝在第七天清晨彻底合拢时，沉砚正在厨房煮面条。沸水咕嘟咕嘟地翻着白泡，他盯着锅沿凝结的水珠发愣，首到陆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星轨网的光芒消失了。”
他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面条的香气混着晨光漫进鼻腔，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转头看向窗外，晨雾正贴着玻璃缓缓流动，像被抚平的墨汁，昨夜最后一点星轨余辉在雾里淡成了透明。
“咔哒”，陆沉推开厨房门，左眼的薄膜己经褪去，露出原本的样子——眼尾有颗极淡的痣，此刻正沾着点晨光。“海图上的红点全暗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珠体，晶核嵌在中央，星锁符号安静地流转，“影蚀之母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沉砚关了火，面条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忽然笑了：“那今天的面条得加个蛋。”
日子像锅里的水，慢慢凉了下来。沉砚把桃木剑挂回书房的墙上，剑穗上的玉佩偶尔会在有风的午后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陆沉的短刀收进了抽屉，垫在一本《船舶工程手册》下面，刀鞘上的红光彻底敛去，只剩金属的冷光。
他们搬进了离海不远的老小区，三楼，阳台正对着一片爬满爬山虎的矮墙。陆沉找了份海洋馆的工作，负责给巨型鱼缸清理藻类，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咸湿的水汽。沉砚则在附近的图书馆做管理员，整理旧书时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偶尔会碰到某张夹着的书签，上面的字迹让他想起归墟海图上的双文标注。
第一个周末，陆沉在阳台种的薄荷发了新芽。他蹲在花盆前松土，忽然“咦”了一声——泥土里混着颗米粒大的晶核碎片，星锁符号在阳光下闪了闪，像块被遗忘的碎钻。沉砚凑过去看时，碎片突然化作光点，钻进了薄荷的根系。
“它在跟着我们。”陆沉的指尖碰了碰叶片，露珠滚落，“不是影蚀，是晶核的余温。”
沉砚想起裂缝合拢前那声沉重的呼吸，喉结动了动：“也许……只是想看看平静日子长什么样。”
那天下午，他们整理旧物时翻出了守坛人玉佩的盒子。打开的瞬间，晶核碎片的光点突然从薄荷盆里飘出来，在玉佩上凝成个极小的星锁符号。沉砚突然发现，玉佩背面刻着的花纹，和他腕上淡去的印记重合了——原来那些纹路不是克苏鲁之印，是无数个微型星锁符号织成的网。
“祖父说‘共生乃自选’，”陆沉的指尖抚过符号，“大概就是说，哪怕不再打打杀杀，这些印记也会跟着我们过日子。”
海洋馆的工作比陆沉想的更琐碎。给海豚喂食时要数着鱼的数量，清理水箱时得避开珊瑚虫的活跃时段，最麻烦的是给巨型鱼缸换过滤棉——隔着玻璃看着里面游弋的护士鲨，总觉得那滑腻的皮肤下藏着归墟船骸的影子。
但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琐碎。傍晚下班时，夕阳会透过水箱的玻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鲨鱼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奇怪的画。沉砚会来接他，手里提着装着便当的袋子，有时是金枪鱼三明治，有时是梅干扣肉，保温盒里的米饭总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
“今天看到条翻车鱼，”陆沉接过便当袋时，指尖总会碰到沉砚的，带着图书馆旧书的干燥气息，“一动不动地漂着，像块被水泡涨的木头。”
沉砚会笑着听，偶尔插一句：“像不像船灵刚从星轨网里出来时的样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星骸茧》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他们会沿着海边的步道慢慢走，海风吹起沉砚的衬衫下摆，露出腕上若隐若现的印记。有次碰到个卖糖画的老人，转糖轮时指针正好停在“鱼”的图案上，老人舀起糖浆时，沉砚突然说：“您看这样画行不行？”
他用手指在空气中画了条鱼，鱼身两侧的鳞片刻成了星锁符号。老人愣了愣，笑着照做了，糖浆冷却时，阳光透过糖鱼，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晶核的光芒。
陆沉把糖鱼举在手里，首到它慢慢化在舌尖，甜丝丝的味道里，竟尝出了点海水的咸。
图书馆的旧书区藏在最里面，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书架的影子。沉砚整理《海错图》的复刻本时，发现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七月初三，归墟涨潮时，星轨与海岸线重合。”
字迹是祖父的。他指尖抚过纸面，突然听到书架后传来“咔嗒”一声，像小石子落地。绕过去看时，只见一道细小的光斑在墙上游走，形状像极了晶核上的星锁符号。
光斑爬到《潮汐表》的书架前停住了。沉砚抽出那本1987年版的旧书，扉页上有个小小的墨迹，和归墟海图右下角的“漏网之鱼”笔迹一致。他翻开书，在七月初三那页，有人用红笔圈住了涨潮时间，旁边批注：“老地方见。”
“在看什么？”陆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手里还提着海洋馆的保温桶，“带了刚做好的海菜汤。”
沉砚把纸条递给他，光斑突然跳上陆沉的手背，顺着血管的纹路游走，像在绘制新的星图。“祖父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在平静的日子里等着潮起潮落？”
陆沉喝了口汤，海菜的腥味混着暖意滑进喉咙：“也许吧。共生不是非得轰轰烈烈，也能是两个人分一碗汤，看光斑在墙上散步。”
光斑似乎听懂了，在书页上跳了跳，化作晶核碎片的样子，钻进了《潮汐表》的书脊里。沉砚合上书时，听见书里传来极轻的嗡鸣，像星轨网最后的震颤。
薄荷长得很快，没多久就爬满了阳台的栏杆。有天清晨，沉砚发现最顶端的叶片上，叶脉里嵌着细小的星锁符号，阳光照过时，符号会在对面的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微型的星轨。
陆沉那天值夜班，回来时带着身海水味。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见沉砚的腕上，淡去的印记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而床头柜上，晶核碎片的光点在沉砚和他的枕头间来回跳动，像在丈量距离。
他躺到床上时，光点突然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化作完整的星锁符号。陆沉低头，看见沉砚的睫毛颤了颤，大概是醒了，却没睁眼，只是手指悄悄蜷了蜷，勾住了他的。
窗外的海潮声漫进来，混着薄荷的清香。陆沉想起海洋馆里那条翻车鱼，此刻觉得，所谓平静，或许就是知道裂缝那头的东西再可怕，身边也有个人能一起煮面条、数鱼、看光斑散步。
只是他没注意到，枕头下的《潮汐表》突然自动翻开，七月初三那页的红圈旁，新添了行极小的字迹，像用晶核的光点写就：
“潮起时，它在数我们的心跳。”
晨光爬上窗台时，薄荷叶上的星锁符号突然亮了亮，远处的海平面，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潮声慢慢苏醒，呼吸声比上次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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