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沟的海水是凝固的墨。
当他们乘坐着临时修补的渔船驶入海沟边缘时,阳光彻底消失了,只有头灯的光柱能勉强穿透十米外的黑暗。海水呈现出诡异的粘稠感,船桨划动时阻力极大,桨叶带出的不是水花,而是黑色的絮状物,像被泡烂的头发,缠在桨上甩不脱。
“深度计失灵了。”陈冬拍打着仪表盘,指针卡在负一千米的位置,屏幕上跳出乱码,“这里的压强超出了仪器的测量范围,我们随时可能被压成肉泥。”
陆沉的左臂缠着浸透血的布条,伤口是被归墟之眼的意识光网灼伤的,此刻正隐隐作痛,溃烂的皮肉下能看到森白的骨头。他用消防斧支撑着身体,斧刃上的共生之力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阿砚,你的星图印记还能感应到归墟之主的位置吗?”
阿砚的左眼蒙着块破布,血从布缝里渗出来,染红了半边脸颊。镜佛山一战后,他的星图印记就开始失控,此刻强行催动,眼球像要被撕裂:“在……在海沟最深处的漩涡里。但我们……过不去。”
他指向船舷外的黑暗,头灯光柱扫过的地方,海水里漂浮着无数具半腐烂的尸体——有守墟人,有天工阁的成员,还有些面目全非的生物,像是被归墟能量扭曲的海怪。这些尸体的胸腔都被剖开一个圆形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像是被某种生物的口器啃噬过。
“是‘骨螺’。”王阿婆的拐杖被陆沉插在船头,青铜装饰此刻发出急促的红光,“杂记里记载的海沟怪物,以腐肉为食,却最爱啃食活人的心脏。”
话音未落,船底突然传来“咔哒”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船板。陈冬迅速趴在船底,耳朵贴着木板听了片刻,脸色瞬间惨白:“不止一只!它们在船底打洞!”
陆沉用消防斧猛地劈向船底发出声响的位置,斧刃穿透木板的瞬间,一股腥臭的黏液喷了他一脸。他抹去黏液,看到洞外卡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螺壳,螺壳是用白骨堆积而成的,壳口伸出八根细如发丝的触须,触须的末端是带倒钩的吸盘,正死死扒着船板。
“这就是骨螺?”陈冬举起砍刀砍过去,触须被斩断后喷出绿色的血液,落在甲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只是幼体。”阿砚的声音发颤,他的左眼透过破布,看到黑暗中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正在靠近,“成年骨螺……有船那么大。”
船身突然剧烈倾斜,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从侧面撞击。陆沉抓住船舷稳住身体,头灯光柱扫过海面,看到一只覆盖着白骨的巨螺正贴着船身游动,螺壳上镶嵌着无数个人类的头骨,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光,壳口伸出的触须足有手臂粗,正缠绕着船锚,试图将船拖入深海。
“是骨螺之母!”拐杖的青铜装饰发出凄厉的红光,“它是所有骨螺的母体,以吞噬的心脏为养料,螺壳上的头骨都是它的‘储备粮’!”
骨螺之母的触须猛地收紧,船锚的铁链“咔嚓”一声绷断,渔船失去平衡,朝着螺壳的方向翻倒!三人纷纷抓住甲板上的固定物,却被巨大的拉力拖拽着,身体几乎要被甩出去。
陆沉忍着左臂的剧痛,将消防斧掷向骨螺之母的壳口。斧刃带着共生之力的金光,深深嵌入触须的根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骨螺之母发出刺耳的嘶鸣,触须猛地松开,渔船重重砸回海面,激起数米高的黑色浪花。
“它的弱点在壳口的!”陆沉大喊,他捡起掉落的消防斧,发现斧刃上沾着的绿色血液正在冒烟,“归墟的能量能伤到它!”
阿砚突然扯下蒙眼的破布,左眼的星图印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这是他强行透支生命力的征兆),光束穿透黑暗,照亮了骨螺之母壳口深处的景象:那里有一颗巨大的心脏,被无数触须缠绕着,心脏表面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每跳动一次,螺壳上的头骨就会睁开眼睛,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是……被它吞噬的所有心脏融合成的‘母核’!”阿砚的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毁掉它,所有骨螺都会死!”
陈冬突然想起背包里还有半瓶从养镜池带出来的水,那水克制过万镜心,或许对骨螺之母也有效。他拧开瓶盖,将水朝着骨螺之母的壳口泼去——绿色的烟雾瞬间升腾,触须接触到水的地方纷纷溃烂,露出底下白骨般的肌理。
“有效!”陈冬兴奋地喊道,但他的声音很快被骨螺之母的嘶吼淹没。螺壳上的头骨突然全部张开嘴,喷出黑色的雾气,雾气落在甲板上,化作无数只小骨螺,像潮水般朝着他们爬来!
陆沉用消防斧在身前劈开一条血路,绿色的血液溅在他的伤口上,腐蚀得他惨叫一声,左臂的皮肉彻底溃烂,露出的骨头被烧得焦黑。但他没有停下,每劈砍一次,斧刃的金光就亮一分,那些靠近的小骨螺纷纷被金光烧成灰烬。
阿砚的光束始终锁定着母核,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星图印记的光芒从他的七窍中溢出,像燃烧的火焰:“陆沉!快!我撑不了多久了!”
陆沉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纵身跃起,踩着船舷的边缘,将浑身力气灌注在消防斧上,朝着骨螺之母的壳口奋力掷去!斧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精准地穿透触须的缝隙,深深扎进那颗跳动的母核中!
母核瞬间炸裂,绿色的浆液混合着黑色的鳞片喷涌而出。骨螺之母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巨大的螺壳开始崩裂,镶嵌的头骨纷纷脱落,沉入黑暗的海水中。那些爬满甲板的小骨螺失去了能量来源,瞬间化作白色的粉末,被海风吹散。
阿砚的光束骤然熄灭,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甲板上,左眼的星图印记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不断渗出黑色的血液。
“阿砚!”陆沉挣扎着爬过去,抱起他冰冷的身体,发现他的皮肤下有无数黑色的纹路在游走,像有虫子在皮下蠕动,“撑住!我们快到了!”
陈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后背被小骨螺的触须划伤,伤口处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脊椎的轮廓。他靠在桅杆上,咳出一口血,血里混着细小的骨渣——那是被骨螺的毒素侵蚀的碎骨。
渔船失去了动力,在海沟的暗流中缓缓下沉。海水己经没过甲板,冰冷的液体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骨螺幼体,它们不敢靠近三人身上残留的共生之力,却在周围游弋,像在等待他们生命力耗尽的那一刻。
陆沉将阿砚背在背上,左手扶着陈冬,右手握紧消防斧,一步步走向船尾。那里有一个备用的救生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当救生筏被放入海中时,陆沉才发现筏子的底部被骨螺之母的触须戳破了个洞,海水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他用破布堵住洞口,却只能延缓下沉的速度。
“看……那里……”陈冬指着海沟深处,头灯光柱的尽头,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的中心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像只睁开的巨眼,“归墟之主……在那里……”
漩涡的边缘,漂浮着无数具完整的共生之茧,每个茧里都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他们的身体被红色的光线连接在一起,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献祭阵法。阵法的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缓缓凝聚,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下半身却拖着长长的、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尾巴。
“它在吸收茧里的能量……”阿砚的声音气若游丝,他的脸颊贴在陆沉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归墟之主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那些茧里的人……都是自愿献祭的……”
救生筏的洞越来越大,海水己经没过脚踝。陆沉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左臂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知觉,陈冬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阿砚的身体正在变得冰冷。
但他没有放弃。他用消防斧在救生筏的边缘凿出一个排水口,暂时延缓了下沉,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最后半块定海神贝的碎片——那是王阿婆留下的最后遗物。
碎片接触到海水的瞬间,爆发出微弱的蓝光,将周围的骨螺幼体驱散。蓝光在海面上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像一层保护膜,暂时护住了他们。
“我们……走不了了……”陈冬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解脱,他的后背己经完全腐烂,露出的脊椎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鳞片,“你们……去吧……”
他突然推开陆沉的手,纵身跳入冰冷的海水中。骨螺幼体立刻蜂拥而上,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纷纷炸裂——他的身体里还残留着养镜池的水,那是与归墟能量同源的液体,此刻成了他最后的武器,为陆沉和阿砚争取了时间。
“陈冬!”陆沉嘶吼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救生筏载着陆沉和阿砚,顺着暗流漂向漩涡的方向。陆沉的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斧刃从手中滑落,沉入深海。但他死死咬着牙,将阿砚抱得更紧——他们是最后的希望,不能让王阿婆、陈冬、老张头……所有牺牲的人白死。
漩涡中心的红光越来越亮,归墟之主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不断闪现出归墟诞生以来的所有记忆:守墟人的祭祀、天工阁的阴谋、共生之茧的形成……甚至还有陆沉父亲的身影,他站在归墟之主面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是……陆叔……”阿砚的声音带着震惊,“你父亲……见过归墟之主……”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一首以为父亲的失踪与天工阁有关,却没想到,父亲竟曾抵达过归墟海沟的最深处,见过这个恐怖的存在。
救生筏最终被漩涡吞噬,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陆沉看到归墟之主朝着他们伸出了手,那只手的掌心,赫然刻着一个与守墟人星图完全相同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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