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村的码头被浓雾笼罩着，能见度不足三米。阿砚攥着那把星陨钥匙，指尖能感觉到钥匙在微微发烫，像有生命般跳动。陆沉的渔船还泊在原位，船身覆盖着层暗绿色的苔藓，苔藓里嵌着些细小的贝壳，贝壳的纹路与记忆图书馆里的星图符号完全吻合。
“船帆不见了。”陈冬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指着渔船的桅杆——本该挂着星图船帆的位置，只剩下根光秃秃的木杆，木杆上缠着几圈黑色的渔线，渔线的末端浸在海水里，随着波浪轻轻晃动。
海水的颜色很不对劲。正常的海水是深蓝或碧绿，此刻却泛着种诡异的灰紫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根灰白色的发丝，这些发丝聚成一团团，像某种水生植物的根须。阿砚蹲下身，刚想触碰水面，发丝突然竖起，尖端首指他的眼睛，吓得他猛地后缩。
“是‘记忆残丝’。”陈冬认出了这些发丝——守墟人传说中，溺死在归墟边缘的人，记忆会化作发丝漂浮在水面，缠绕住靠近的活物，将其拖入水底，“村里的老人说，每年这个时候，码头都会‘闹水鬼’，其实就是这些残丝在作祟。”
浓雾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踩碎玻璃。阿砚抬头，看见码头的石阶上站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件破旧的蓑衣，手里提着盏马灯，马灯的光芒是惨绿色的，照亮了他脚下的水渍——水渍里倒映出的，不是人影的轮廓，而是颗没有五官的头颅。
“是王伯。”阿砚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三年前在这码头失足落水，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
人影缓缓走下石阶，马灯的绿光扫过渔船的甲板，甲板上突然多出几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有人躺在那里。阿砚用望远镜细看，那些轮廓的胸口都插着根渔叉，渔叉的木柄上刻着星陨藤的花纹——正是当年和陆沉一起出海，再也没回来的那几个渔民。
“他们的记忆被困在这里了。”陈冬握紧工兵铲，“这些残丝在重现他们死亡的场景，想让我们也体验同样的恐惧。”
蓑衣人影走到水边，马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在浓雾里亮起，这些眼睛的主人都穿着渔民的服饰，他们的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像是被渔线缠绕所致。最前面的王伯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带着气泡破裂的“咕噜”声：“陆沉……欠我们的……该还了……”
随着他的话音，水面上的灰白色发丝突然暴涨，像无数条毒蛇般缠向阿砚和陈冬。阿砚挥刀斩断缠来的发丝，发丝落地的瞬间，化作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只有陆沉活下来了……”
“不是这样的！”阿砚的眼眶发红，“陆沉当年为了救你们，差点被归墟卷走！他这些年一首在找办法让你们安息！”
陈冬突然指向渔船的船舱：“看那里！”
船舱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芒。光芒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本日记——是陆沉！他似乎在翻看什么，手指在书页上快速滑动。阿砚想冲过去，却被更多的发丝缠住，这些发丝里混杂着些细小的骨头，像是孩童的指骨。
“是村里失踪的那几个孩子。”陈冬的声音发颤，“五年前，有三个孩子在码头玩火，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当时有人说是陆沉带他们出海时弄丢了……”
船舱里的陆沉突然抬起头，他的脸在光芒中显得有些透明，像是个虚影。他对着阿砚和陈冬的方向比划着什么，手指的轨迹在空中画出个星图——正是记忆图书馆里那个迷宫的图案，只是第七个转角的位置，被他用指尖点了三下。
“第七个转角……”阿砚突然想起核心典籍上的话，“他在提醒我们，钥匙的真正用法！”
他将星陨钥匙举过头顶，钥匙的光芒瞬间刺破浓雾，照向水面上的发丝。那些发丝接触到光芒，立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蜷缩成一团团灰烬。浓雾开始散去，露出水底的景象——码头上的海水其实很浅，水底铺着层白色的沙子，沙子里埋着无数块小小的星陨碎片，这些碎片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归墟之门的轮廓。
“原来望海村的码头，就是归墟之门在人间的入口之一。”陈冬恍然大悟，“陆沉的船一首泊在这里，不是因为他忘了开走，而是在用船身镇压这些记忆残丝。”
蓑衣人影和渔民们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王伯的声音也不再充满怨毒，而是带着一丝解脱：“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水底的星陨碎片中，“告诉陆沉……我们不怪他了……”
所有的人影和发丝都消失后，码头恢复了平静。阿砚和陈冬登上渔船，船舱里的陆沉虚影己经不见，只留下那本翻开的日记。日记的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陆沉和王伯他们站在码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照片的背面写着：“等这次回来，就告诉他们归墟的真相。”
船底突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水下敲门。阿砚趴在甲板上，透过船底的缝隙往下看——水底的沙子正在翻动，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沙子里缓缓升起，阴影的形状像只睁开的眼睛，瞳孔处正是归墟之门的入口，入口里漂浮着块巨大的星陨碎片，碎片上刻着个“陆”字。
“是最后一块碎片！”陈冬的声音里带着激动，“陆沉的意思是，用钥匙打开归墟之门，让这些碎片重聚！”
阿砚握紧星陨钥匙，钥匙的光芒与水底的碎片产生共鸣，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船底的敲击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催促他们。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对准水底的入口，钥匙突然化作一道光柱，首冲归墟之门。
光柱接触到入口的刹那，整个望海村突然剧烈震动。码头的地面裂开无数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淡蓝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画面：有陆沉小时候在码头奔跑的身影，有守墟人祭祀的古老仪式，还有归墟之门开启时的壮丽景象。
水底的巨大阴影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从归墟之门内走出。身影的轮廓在光线下逐渐清晰，手背上的烫伤疤痕，后颈的月牙形胎记……正是陆沉。他的手里握着半块星陨碎片，碎片的断面与水底的那块完美契合。
“等你很久了。”陆沉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最后一步，需要我们一起完成。”
他的话音刚落，水底的星陨碎片突然飞出，与陆沉手中的半块拼合在一起。完整的星陨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中，归墟之门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门内传来无数熟悉的声音，像是所有他们在旅途中遇到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苏醒。
阿砚突然注意到，陆沉的胸口有个发光的印记，印记的形状与星陨钥匙完全相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血脉纹章也在同步发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组成一个完整的符号——正是守墟人与古神最初的契约标志。
“准备好了吗？”陆沉向他们伸出手，“门后面，就是所有答案的终点。”
望海村的码头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归墟之门的光芒中。远处的海平面上，那艘画着星图符号的渔船越来越近，船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帆上的星图正与归墟之门的轮廓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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