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深处的黑暗开始“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潮湿的腥气，像是有头巨物在墙后酣睡。陆沉扶着岩壁站起来时，掌心的印记突然发烫，那丝灰白色雾气顺着血管往上爬，在他的脖颈处凝成一道细痕，像条冰冷的项链。
“它在标记你。”阿砚的声音发紧，他看见陆沉脖颈上的细痕正渗出墨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洇出一朵朵诡异的花，“这些花……在扎根。”
地面确实在动。那些墨色的花斑边缘冒出了细小的根须，顺着石缝钻进去，再从另一侧的岩壁上钻出，长成半透明的肉色触须。触须上布满了芝麻大小的眼睛，此刻正齐刷刷地转向他们，瞳孔里映出三人扭曲的脸。
陈冬挥刀斩断一根探过来的触须，断面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飞虫。它们像烟尘般散开，落在皮肤上就是一阵刺痛——那些飞虫竟是由无数微型牙齿组成的，正往毛孔里钻。“是‘噬骨虫’！”他用刀面拍掉手臂上的虫群，“别让它们沾到伤口！”
陆沉的右瞳突然剧痛，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印记，那丝雾气己经凝成了个模糊的人脸轮廓。洞道顶部传来“咔哒”声，抬头望去，无数根肋骨状的石条正缓缓下压，石条边缘的骨刺泛着冷光，每根骨刺的顶端都嵌着颗眼球，转动时发出玻璃摩擦的锐响。
“是‘困魂笼’。”阿砚认出了这中式邪术里的东西，“用活人肋骨混合冥石炼化而成，专门困住濒死的意识。但这些眼球……”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每颗眼球里都有张脸，是之前被吞掉的双脉者！”
那些眼球里的脸开始蠕动，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诉说着痛苦。陆沉脖颈上的细痕突然收紧，他闷哼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喉咙往脑子里钻。他下意识地按住印记，却摸到掌心里的人脸轮廓正在微笑——那笑容和他父亲临终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爸？”他失声喊出这个字，声音在洞道里撞出无数回音，那些回音扭曲着，变成了女人的尖笑。
洞壁突然“融化”了，表层的岩石化作粘稠的黑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肉壁”。肉壁上布满了张开的嘴，每个嘴里都没有牙齿，只有一条灵活的舌头，正舔舐着滴落的墨色花汁。黑泥顺着岩壁流下，落在地上汇成小溪，溪水里漂浮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手，这些手拼命划水，想抓住些什么，却在触碰到人脚时猛地蜷缩成拳，嵌进皮肤里。
陈冬的小腿己经被几只小手咬住，他挥刀去砍，刀刃却像砍进了棉花里，那些手反而越嵌越深，皮肤下鼓起一条条蠕动的痕迹。“它们在往骨头里钻！”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却不敢用力拉扯，怕扯断的手留在肉里。
阿砚的共鸣之瞳突然看到了肉壁的缝隙里藏着东西——是之前消失的那颗人类眼球，它被无数细如发丝的神经线吊在半空，像个诡异的灯笼。那些神经线的另一端，全连在陆沉脖颈的细痕上。“它在用陆沉的血脉当引线！”阿砚扑过去想扯断神经线，却被突然从肉壁里钻出的手臂缠住。
那些手臂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嵌着陈年的黑垢，它们像藤蔓般缠紧阿砚，将他往肉壁上按。阿砚能感觉到肉壁在吸他的体温，那些张开的嘴里呼出带着腐味的热气，喷在他脸上。他转头去看陆沉，正好对上陆沉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属于人类的金色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复眼，像块爬满了蚜虫的玻璃。
“陆沉！”阿砚的吼声里带着哭腔，“想想归墟的贝壳！你捡的第一只贝壳上有个小缺口，你说像颗星星！”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进陆沉混沌的意识里。他确实记得那只贝壳，灰蓝色的，缺口处磨得很光滑，他曾把它嵌在归墟边的石墙上，看潮水涨起时，缺口里会不会灌满星光。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掌心的印记突然剧烈灼烧，那张人脸轮廓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青烟。
脖颈上的细痕松开了，陆沉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血落在地上，那些墨色的花突然枯萎，根须疯狂地往土里缩。他抓住这个间隙，一把扯断了连接眼球的神经线。
“滋啦——”神经线断裂的声音像烧红的铁放进水里，那颗眼球突然炸裂，溅出的液体落在肉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肉壁上的嘴开始尖叫，那些手臂松开了阿砚，疯狂地拍打腐蚀处，却越拍烂得越快。
陈冬趁机砍掉小腿上的小手，那些手落地后化作黑烟，只留下几个血洞。他看向陆沉，发现对方脖颈上的细痕变成了道金红相间的纹路，像道愈合的伤疤。“暂时……没事了？”
陆沉没回答，他正盯着洞道尽头。那里的黑暗比别处更浓，此刻正缓缓“流淌”过来，所过之处，石条、肉壁、触须都像遇到阳光的雪般消融，却在地面上留下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霜”。
阿砚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霜，指尖立刻传来刺骨的寒意。他凑近看时，发现那根本不是霜，而是无数个蜷缩的微型胎儿，它们闭着眼，小手紧紧攥着拳头，皮肤透明得能看见里面跳动的、黑色的心脏。
“是‘未生魂’。”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它在孕育新的容器。”
那些微型胎儿突然睁开眼，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它们齐刷刷地看向三人，然后开始蠕动，像无数颗黑芝麻在地上爬，朝着黑暗流淌的方向汇聚。
洞道尽头的黑暗里，缓缓升起一个轮廓——像是用无数胎儿的手搭成的王座，王座上隐约能看见个人影，正低头看着掌心。
陆沉脖颈上的金红纹路突然发烫，他知道，那影子手里握着的，正是他丢失的半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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