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拇指蹭过车票上的“砚”字,纸面突然变得黏腻,像沾了层未干的血。阿砚的呼吸瞬间滞涩,胳膊上的浅白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边缘爬着细碎的黑纹,像采石场特有的石灰石粉末混了墨。
“采石场……”阿砚的声音发紧,喉结滚动着,“十年前那场塌方,埋了七个人,我爷爷是当时的监工,最后一个被抬出来的,尸身都泡发了,手里还攥着块带血的石头。”
陆沉突然想起铁轨枕木上的名字,王铁根正是当年塌方事故里第一个被上报失踪的工人。他将车票往月光下凑,发现纸面背面隐约透着纹路——不是纸浆的纹理,是张简易的地图,用朱砂标着个红点,就在采石场的爆破区。
“这不是勾魂票。”陆沉的指尖突然刺痛,玉印凹陷处的刻痕正渗出金粉,落在车票上,让红点周围浮现出圈淡金色的轮廓,像个茧,“是引路符,有人想让我们去爆破区。”
阿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拽,指节泛白:“不能去!我奶奶说过,采石场的爆破区下面是空的,当年炸出过大片黑色的肉,像太岁又不是太岁,用雷管炸都炸不烂,最后只能用水泥封死。”
话音未落,村口的老槐树突然“哗啦”作响,飘落的槐花在地上拼出串奇怪的符号——和线装书最后一页“槐下土,藏新茧”的笔迹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符号的末端正往采石场的方向延伸,槐花落地的轨迹里,隐约能看见细小的铁轨纹路,像有列无形的火车正在驶离。
“它在催我们。”陆沉摸出桃木斧,斧柄上的暗红纹路里,红龙的鳞片似乎更清晰了些,边缘泛着青紫色的光,和玉印印记的轮廓完美重合,“列车员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是你。”
阿砚猛地后退半步,脚跟踢到块石头,发出“咚”的闷响。低头看时,石头表面竟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孔里嵌着无数个缩小的“砚”字,笔画扭曲,像在挣扎。
“这是……”阿砚的指尖刚触到石头,孔洞里突然喷出细沙,落在他手背上,瞬间灼出个极小的血洞,“是‘养字石’!用活人血混着墨写名字,埋在阴气重的地方,能把人的魂魄一点点吸进石头里!”
陆沉突然想起列车员胸腔里的黑雾,那些人脸的表情与其说是哭嚎,不如说是被强行拉扯的痛苦。他将玉印按在石头上,金粉顺着孔洞往里渗,石头突然发出“咔哒”声,从内部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石核,是半块玉佩,正好能和双生玉的碎片拼合,玉面上刻着的人脸,眉眼竟和阿砚有七分相似。
“双生玉……有三块?”陆沉的呼吸一沉。
阿砚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扯开后露出块同样的玉佩碎片,边缘的断口和石头里的半块严丝合缝。“这是我爷爷的遗物。”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一首以为是普通的护身符……”
三块玉佩拼合的刹那,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采石场的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破声,不是炸药的轰鸣,是石头摩擦的声响,像有座山正在缓慢移动。陆沉抬头,看见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条巨蟒,蛇头正对着采石场,嘴里吐出的不是信子,是无数张叠在一起的车票,每张票上都印着“砚”字。
“必须去。”陆沉将拼合的玉佩塞进阿砚手里,玉佩的温度低得像冰,“你的名字早就被写进石里了,躲不掉。”
通往采石场的路比记忆里难走,原本平整的土路被不知何时冒出的石笋拱得支离破碎,石笋表面覆盖着层滑腻的黏液,凑近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混着腐肉腥——和井里太岁的气味一模一样。阿砚踩在石笋上时,黏液突然变色,从透明变成暗红,在他脚印周围画出个茧形的轮廓。
“这些石笋在画茧。”阿砚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根灰黑色的藤蔓,上面长着菱形的叶片,叶脉里流淌着黑色的汁液,“是‘锁魂藤’!我奶奶的笔记里画过,长在阴气重的矿洞里,会顺着人的影子往骨头里钻!”
陆沉挥斧砍去,藤蔓却像有知觉般避开,反而顺着斧刃往上爬,在暗红纹路里钻来钻去,竟让红龙的轮廓变得模糊,像被墨晕染。他突然想起爷爷留在祠堂的“阴票根”,将黄纸的灰烬往藤蔓上撒,藤蔓瞬间蜷缩,叶片纷纷炸裂,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植物纤维,是细小的指骨,一节节连在一起,指骨上刻着“沉”字。
“是沉家人的骨头。”陆沉的声音发颤,“爷爷他们早就来过采石场。”
前方的雾气里突然浮出个模糊的轮廓,是台废弃的挖掘机,铲斗里堆满了石头,每块石头上都嵌着张人脸,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挖掘机的驾驶座上坐着个黑影,穿着监工的制服,正缓缓转过头——没有脸,脖颈处是个黑洞,黑洞里飘出块带血的石头,落在陆沉脚边。
“是我爷爷。”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认出制服袖口的补丁,是奶奶亲手缝的,“他当年就是被这台挖掘机埋的,铲斗掉下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这块石头。”
带血的石头表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砚”字,笔画里嵌着细小的牙齿,像正在咀嚼的嘴。陆沉将玉印按在石头上,石头突然裂开,里面裹着的不是石核,是团黑色的肉,表面布满了眼睛,每个眼球里都映着塌方的画面:七个人被埋在石堆下,手里都攥着同样的石头,石头上的“沉”字和“砚”字正在慢慢融合。
“他们在共用一块‘魂石’。”陆沉突然明白,“沉家和砚家的血脉早就缠在一起了,当年的塌方不是意外,是有人在强行融合两家人的魂魄。”
挖掘机的黑影突然启动,铲斗里的石头纷纷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块石头落地,就有根锁魂藤从地底钻出,在地上织成个巨大的茧形网,将两人罩在中央。阿砚的影子被网住的瞬间,玉佩突然发烫,玉面上的人脸睁开眼,吐出条红色的舌头,舔向最近的锁魂藤。
藤蔓在舌头的舔舐下迅速融化,露出底下的铁轨——不是村里的铁轨,是更粗的矿用铁轨,轨枕是用黑色的肉做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沉家和砚家的姓氏交替出现,像串被串在一起的血珠。
“这是‘双生轨’。”阿砚的玉佩突然裂开道缝,血珠顺着裂缝往下淌,滴在铁轨上,轨枕的黑肉突然剧烈收缩,露出里面的东西——无数个正在成型的茧,每个茧里都裹着个模糊的人影,一半像沉家人,一半像砚家人,“他们想把两家人的魂魄融成‘新茧’,养出能同时在阴阳两界游走的东西!”
爆破区的方向传来更剧烈的声响,雾气里浮出个巨大的轮廓,是座用石头堆成的山,山体表面爬满了锁魂藤,藤蔓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汁液,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浮着无数块带血的石头,正往铁轨的方向流动。
“它醒了。”陆沉举起桃木斧,斧刃上的红龙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斧柄往上爬,张开嘴咬向最近的茧,“当年炸出的不是肉,是茧的外壳,水泥封不住,只能用两家人的魂魄当养料,让它在地下成型。”
阿砚的玉佩彻底裂开,玉面上的人脸化作道红光,钻进他的影子里。陆沉看见阿砚的影子突然变得透明,里面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阿砚的爷爷在采石场偷偷埋石头、奶奶在祠堂烧黄纸、阿砚小时候掉的乳牙被扔进矿洞……原来砚家一首在用自己的方式养茧,和沉家的布局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平衡要破了。”陆沉的斧刃劈开个茧,里面的人影突然睁开眼,一半是王铁根的脸,一半是阿砚爷爷的脸,“它需要最后一个‘砚’字来补全魂魄。”
山体突然剧烈摇晃,无数块带血的石头从山上滚落,砸在铁轨上,每块石头落地,就有个名字从轨枕上消失。陆沉看清了,最后消失的名字是“王铁根”和“阿砚爷爷”,两个名字消失的瞬间,轨枕的黑肉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核心——不是血肉,是块巨大的玉印,印文上的“沉”字和“砚”字纠缠在一起,像两条正在交配的蛇。
“这才是真正的玉印。”陆沉的声音带着恍然,“我们手里的只是碎片,真正的核在这里。”
阿砚的影子突然离地而起,往玉印的方向飞去。陆沉想拽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在被吸过去,两个影子在半空中重叠,化作个巨大的茧形轮廓,正往玉印的印文里钻。
山体的裂缝里突然传出无数人的嘶吼,像沉家和砚家所有被卷入的魂魄在同时哀嚎。陆沉的玉印碎片突然飞向核心,与巨大的玉印合二为一,印文上的两个字突然亮起,在半空中拼出个新字——上“沉”下“砚”,像块被血浸透的石头。
阿砚的胳膊突然剧痛,浅白印记彻底变成黑色,里面浮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监工制服,正往玉印里钻。“爷爷……”阿砚的声音哽咽,他终于明白,奶奶说的“埋在石里的魂”不是诅咒,是守护,砚家的人一首在用自己的魂魄当栓,锁住即将破茧的东西。
巨大的玉印突然沉入地下,铁轨和锁魂藤随之消失,只留下满地带血的石头,每个石头上的“沉”字和“砚”字都在慢慢融合。陆沉扶起的阿砚时,发现他胳膊上的黑印己经消失,只留下个浅白的石形疤痕,像块被打磨过的石灰石。
采石场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远处的爆破区,那里不知何时立着块新的石碑,碑上没有字,只有个巨大的茧形图案。陆沉走近时,碑面突然渗出细沙,在地上拼出串字:“茧己破,魂未归,镜中影,等轮回。”
他回头看向阿砚,发现对方的影子边缘多了圈淡金色的轮廓,像玉印的印记。而自己的影子胸口,玉印的轮廓里,正缓缓浮出个极小的石形疤痕,和阿砚胳膊上的一模一样。
石碑的背面突然裂开道缝,缝里嵌着面破碎的镜片,镜片里映出的不是采石场,是间陌生的屋子,墙上挂着幅画,画中是棵老槐树,树下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镜中他的影子胸口,有个茧形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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