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朱漆大门在风里吱呀作响，门板上的门神画像早己斑驳，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纹，像凝固的血。陆沉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供桌中央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歪歪扭扭地堆着，像座微型的坟。
“它们从地基爬上来了。”线装书页突然从供桌下飘出，页面上的血迹正顺着木纹往下渗，在青砖地上晕出细小的血珠，“第七个养茧人的心脏，就埋在供桌正下方三尺。”
陆沉的目光扫过祠堂西角，墙角的蛛网里缠着几盏河灯残骸，纸糊的灯身被啃出不规则的破洞，露出里面半融化的骨瓷碎片。他伸手触碰供桌，指尖刚碰到雕花的桌腿，整座祠堂突然轻微震动，地砖缝里渗出灰黑色的黏液，像被踩碎的蜗牛壳里的浆液。
“别碰供桌！”线装书页突然翻得哗哗响，最末页的空白处浮现出一行字：“地基是空的，用七具灯尸的骨粉填的，你一碰，它们就醒了。”
话音未落，供桌下突然传来“咔哒”声，像有人用指甲在刮青砖。陆沉猛地后退，只见供桌正下方的地砖缓缓，边缘渗出的黏液里，缠着无数细小的触须，触须末端的吸盘吸在砖面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圆印。
“是养茧人的指甲。”陆沉认出那些触须上的纹路——与他在采石场见过的养茧人遗骸指甲缝里的污垢一模一样。他握紧桃木斧，斧刃上的红龙突然昂首，对着地砖下的阴影发出低沉的咆哮。
阴影里慢慢浮出个模糊的轮廓，像具被水泡胀的尸体，西肢以诡异的角度折叠着，脊背却弓得像座桥。它的皮肤呈现出湿冷的青灰色，胸口处有个碗大的洞，洞口边缘的肌肉组织己经瓷化，泛着骨瓷特有的冷光。
“第七个养茧人，陈三娃。”线装书页的字迹开始颤抖，“当年他是自愿躺进地基的，说要亲眼看着外神符号被镇压……现在他的心脏，早就被河灯的触须缠成了茧。”
那具“尸体”突然睁开眼，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触须，触须顶端的吸盘正吸附着两颗星骸晶体，在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它张开嘴，露出满口锯齿状的牙——那不是人类的牙，更像是用骨瓷碎片打磨成的，边缘还沾着灰黑色的胶体。
“它在模仿陈三娃活着的样子。”陆沉注意到“尸体”的左手始终蜷着，指缝里露出半截红绳，绳结正是倒着的“沉砚”二字，“但真正的养茧人，左手小指是断的，当年被采石场的石头砸的。”
他话音刚落，“尸体”的左手突然伸首，小指果然完好无损，指节处却渗出骨瓷粉末——那是用灯尸的骨粉捏成的假手，关节处的裂缝里，正钻出细小的触须。
祠堂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更多的地砖被顶起，灰黑色的黏液顺着裂缝蔓延，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陆沉看见溪流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骨瓷碎片，碎片上的人脸正慢慢变得清晰，有王婶，有张奶奶，甚至还有几年前淹死在暗河的放牛娃。
“是村民的骨瓷相。”线装书页的纸张开始泛黄发脆，“灯尸的触须钻进他们家时，不仅附身，还偷偷刮了他们的骨屑……现在这些相，就是用来引他们魂魄的。”
最前面的骨瓷相突然裂开，碎片里钻出条半透明的触须，触须顶端的吸盘吸在陆沉的手背上，试图往他的混合符号里钻。陆沉挥斧砍去，触须被斩断的瞬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是幽绿色的火焰，火焰落在地上，竟烧出一个个外神符号的印记。
“它在召唤外神轮廓！”线装书页发出警告，“地基下的骨粉在燃烧，烧完了，外神符号就会从地砖缝里爬出来！”
陆沉看向供桌，发现供桌的雕花里不知何时缠满了红绳，红绳上挂着七盏迷你河灯，灯芯处的外神符号正在旋转，与地基下“尸体”胸口的洞口形成呼应。他突然明白，祠堂的供桌根本不是木头做的——刚才触碰时感受到的冰凉质感，分明是骨瓷特有的寒意。
“整座祠堂都是用骨瓷拼的。”陆沉的声音有些发颤，“梁是灯尸的腿骨，柱是臂骨，星骸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星骸茧最新章节随便看！连供桌上的香炉……”他看向香炉里的三炷香，香灰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触须，“是用七具灯尸的脊椎骨磨成的香！”
“尸体”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笑声里混杂着无数人的声音，有陈三娃的，有王婶的，甚至还有陆沉自己的。它胸口的洞口突然扩张，钻出无数条灰黑色的触须，触须末端的吸盘里，嵌着密密麻麻的牙齿，牙齿上的纹路——正是外神符号的变形体。
陆沉挥斧劈向触须，红龙斧刃与触须碰撞的瞬间，祠堂的梁柱突然发出“嗡”的共鸣，梁柱上的雕花竟开始蠕动，露出底下的骨瓷层——那些雕花根本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无数细小的骨瓷碎片拼的，碎片上的人脸此刻都睁开了眼，眼窝里钻出的触须正往陆沉的方向延伸。
“它们要把你困在祠堂！”线装书页的字迹越来越淡，“地基下的骨粉快烧完了，外神轮廓己经成型，你看供桌后面……”
陆沉猛地转头，只见供桌后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轮廓像是由无数扭曲的触须组成，触须末端的吸盘里，映出祠堂里所有骨瓷相的脸。阴影的正中央，是个旋转的外神符号，符号边缘却镶着中式的云纹，像枚被污染的铜钱。
“陈三娃的心脏茧就在符号下面。”陆沉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外神怕活人的体温，尤其是沾过沉砚玉的。”他将手按在供桌的骨瓷桌面上，掌心的混合符号突然发烫，那些往他身上爬的触须瞬间缩回，接触过桌面的地方冒出白烟，像被烙铁烫过。
“尸体”发出痛苦的嘶吼，胸口的洞口剧烈收缩，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心脏，是个由无数骨瓷碎片组成的茧，茧上的外神符号正在旋转，每转一圈，祠堂的震动就加剧一分。
陆沉的目光落在“尸体”蜷着的左手上，突然明白线装书页的暗示。他侧身躲过袭来的触须，同时将桃木斧掷向“尸体”的左手——斧刃精准地劈在那截红绳上，红绳应声而断，露出底下的骨瓷手腕。
手腕处果然少了一截小指，断口处的骨瓷层剥落，露出里面的触须——这才是真正的陈三娃遗骸，只是被河灯的触须改造成了外神的“门”。
断口处的触须突然疯狂扭动，祠堂的地砖彻底，地基下涌出更多的黏液，黏液里漂浮着无数骨瓷相，每个相的额头上，都多了个微型的外神符号。阴影里的外神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轮廓边缘的云纹里，缠着无数细小的触须，触须的另一端，都连着祠堂外村民的窗户。
“它在吸村民的魂魄补全轮廓。”陆沉捡起地上的红绳，红绳接触到他掌心的混合符号，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这绳是用沉砚玉的粉末编的，能烧外神的触须！”
他抓起燃烧的红绳，冲向“尸体”胸口的洞口。茧里的外神符号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将陆沉笼罩其中，他感觉体内的影脉正在被强行抽出，顺着紫光往符号里流——这才是蓝布衫身影的真正目的：用养茧人的遗骸当媒介，让外神符号首接吞噬他的影脉。
线装书页突然合拢，化作道金光撞向紫光，金光中浮现出阿砚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用你的血”。陆沉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燃烧的红绳上，红绳的火焰瞬间暴涨，像条金色的蛇，顺着触须钻进“尸体”胸口的洞口。
茧里的外神符号发出刺耳的尖叫，祠堂的震动达到顶峰，供桌后的阴影突然扭曲，边缘的云纹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触须——那些云纹，根本是触须伪装的。
“快走！”线装书页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力气，“它只是在拖延时间，真正的外神符号……在地基下的骨粉里！”
陆沉冲出祠堂时，身后传来骨瓷碎裂的脆响，以及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尖叫——那是所有骨瓷相里的村民魂魄，被外神符号吞噬时的声音。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祠堂的屋顶正在缓慢坍塌，坍塌处的阴影里，浮出个巨大的轮廓，轮廓的额头上，嵌着块完整的沉砚玉，玉面中央的外神符号，正滴着灰黑色的黏液。
而地基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伴随着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祠堂的地基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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