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中央的墨玉突然炸裂成无数星点,星点在空中凝成那枚古字的虚影。
陆沉盯着虚影的瞬间,脑内突然响起诵经声——不是梵文,不是道经,是某种介于虫鸣与骨摩擦之间的音节,音节钻进耳道时带着刺痛,像有细针在刮擦鼓膜。他这才发现,那些迷你肉瘤的脸正在融化,融化的浆液里浮出细小的鳞片,鳞片的纹路竟与古字的笔画完全重合。
“那是‘噬’字的上古写法!”阿砚的声音从魂石核碎片里挤出来,带着金属被碾碎的杂音,“外神幼体的核心藏在古字里!它在借血池的怨气活化字形,一旦笔画填满……”
话音未落,血池里的族谱金线突然绷首,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古字虚影里钻。金线穿过虚影的瞬间,古字的笔画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汁液落地的地方,血池边缘的岩壁突然鼓起大包,包块破裂时涌出的不是血肉,是缠绕着发丝的竹简——竹简上的文字用朱砂写成,朱砂里混着细小的指骨碎末,拼凑出的句子让人脊背发寒:“以血养字,以魂补笔,字成之日,万灵为食。”
陆沉挥斧劈开迎面飞来的竹简,却见断口处的朱砂突然活过来,顺着斧刃往上爬,在他手背上烙出个微型的“噬”字。那字刚成型就开始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斧柄,低头时发现手背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看见皮下的血管里,无数个迷你“噬”字在顺着血流游走,所过之处,血管壁正在变得像宣纸般脆弱。
“它在改写你的血脉!”阿砚的魂石核碎片突然迸发出强光,碎片边缘的裂缝里浮出半张人脸——是阿砚的脸,却长着陆沉的眼睛,“用先祖牌位的木灰!祠堂供桌下有防潮的木灰,撒在字上能暂时逼退朱砂!”
陆沉这才想起沉家祠堂供桌下的暗格,小时候偷拿供果时曾摸到过一袋细腻的粉末。他刚要转身,血池里的巨手突然拍向岩壁,岩壁应声裂开,裂缝里涌出无数只眼睛,眼睛的瞳孔都是“噬”字的形状,它们转动时,陆沉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钉在了岩壁上——影子的胸口处插着根竹简,竹简上的朱砂正顺着影子往他的实体渗,渗过皮肤的地方,立刻长出灰黑色的绒毛,绒毛顶端竟顶着细小的眼球。
“这些眼睛是‘视域锚点’!”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魂石核碎片的光芒越来越暗,“它们看见的东西会被古字记下来,记满一百种恐惧,‘噬’字就会彻底成型!”
陆沉突然想起肉瘤脸上那些同步转动的眼睛,原来不是为了攻击,是为了“记录”。他挥斧砍向影子上的竹简,却砍了个空——竹简只存在于影子维度,实体攻击根本无效。而此时,那些迷你“噬”字己经爬到他的心脏位置,每跳动一下,他就感觉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团滚烫的棉絮,呼吸都带着焦糊味。
血池里的浆液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站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穿着沉家先祖的官服,脸却是肉瘤上那张婴儿脸的放大版。它手里举着块青铜镜,镜面正对着陆沉,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无数个被丝线吊着的“陆沉”,每个“陆沉”的胸口都插着不同的刑具,刑具的形状与沉家祠堂里供奉的先祖遗物完全一致。
“这是‘血祭镜’,沉家祖传的邪物!”阿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当年先祖用活人炼镜,说是能‘映照前世罪孽’,其实是在给外神幼体养食料!那些镜中的你,都是被记录的恐惧具象化!”
陆沉刚要避开镜面,却发现双脚己经被从地下钻出的触须缠住,触须上的吸盘正往他皮肤里注射灰白色粉末。粉末进入血液的瞬间,他突然看见无数画面:沉家先祖用活人喂镜的场景、矿脉深处外神幼体啃食玉片的场景、阿砚的魂石核被肉瘤吞噬时的场景……画面最后定格在祠堂供桌下,那里除了木灰,还有个上锁的铁盒,盒盖上刻着的,正是那枚古字。
“铁盒里是‘解’字的拓片!”陆沉猛地吼出声,他终于从混乱的画面里抓住了关键,“先祖当年留了后手!”
话音未落,血祭镜突然炸裂,碎片溅落在血池里,激起的水花中浮出无数个“噬”字,每个字都在疯狂吞噬周围的怨气,笔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岩壁上的眼睛转动得越来越快,陆沉甚至能听见它们转动时的“咯吱”声,像有人在身后用指甲挠他的后颈。
他咬碎舌尖,借着剧痛逼退昏沉,猛地挥斧砍向脚边的触须。这一次,斧刃上竟燃起青蓝色的火焰——是他的血混着墨玉佩的寒气引发的反应!火焰烧断触须的瞬间,他顺势翻滚到岩壁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手背上的“噬”字烫得像块烙铁,每爬一步,岩壁就渗出更多眼睛,那些眼睛的瞳孔里,“噬”字的笔画己经填了七分之六。
祠堂的方向突然传来钟鸣,钟鸣穿透岩壁,震得血池里的浆液都在晃动。陆沉知道那是祠堂的镇魂钟,每天子时敲响,此刻却提前了三个时辰——定是守祠堂的老仆发现了异常。钟鸣声中,那些迷你“噬”字的游走速度明显变慢,他趁机加快速度,终于在“噬”字填满最后一笔前爬进了祠堂。
祠堂里的香灰被震得漫天飞舞,供桌下的暗格果然被打开了,木灰撒了一地,旁边的铁盒敞开着,拓片己经不见踪影。陆沉的心猛地一沉,刚要转身,就看见供桌后的横梁上坐着个人,那人穿着他的衣服,长着他的脸,手里正把玩着那张拓片,拓片上的“解”字己经被朱砂涂满,变成了个扭曲的符号。
“你终于来了。”假陆沉笑了,声音却和肉瘤上的婴儿脸一模一样,“镇魂钟只能镇住怨气,镇不住‘同源’的恐惧。你看,我用你的样子拿到拓片,是不是很容易?”
陆沉握紧斧柄,手背的“噬”字突然停止发烫,转而渗出冰冷的黏液。他这才发现,假陆沉的影子里,无数根触须正顺着横梁往下爬,触须的顶端,顶着那些迷你肉瘤的脸,每个脸的额头上,都嵌着块细小的墨玉碎片——是阿砚魂石核的碎片。
“阿砚的魂石核能暂时压制‘噬’字,”假陆沉晃了晃拓片,“可他没想到,我能借着碎片里的残念变成你的样子。现在,‘解’字成了我的养料,你的血又能让‘噬’字彻底成型……”
它说话时,横梁突然渗出浆液,浆液顺着房梁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个新的血池,血池里浮出的,是沉砚两家所有活人的脸,每个人的脸上都嵌着只眼睛,眼睛的瞳孔里,“噬”字的最后一笔正在缓缓落下。
陆沉突然注意到假陆沉的脚边,掉着半块魂石核碎片,碎片里隐约能看见阿砚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什么。他刚要细看,假陆沉突然从横梁上跳下来,手里的拓片化作无数墨点,钻进它的掌心,它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浮现出无数个“噬”字的轮廓,像穿着件由文字组成的铠甲。
“接下来,该尝尝‘同源’的味道了。”假陆沉张开嘴,嘴里没有牙齿,只有个不断旋转的“噬”字虚影,“别挣扎了,你的恐惧,就是我最好的调料。”
陆沉没有后退,他突然想起阿砚最后说的话——“看血池中央”。刚才只顾着爬上来,竟没注意血池中央除了古字,还有道细微的裂缝,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浆液,是带着铁锈味的水,那是祠堂地底暗河的水!他猛地将斧柄砸向供桌,供桌倒塌的瞬间,露出底下的排水口,排水口的栅栏上,刻着与拓片上“解”字同源的纹路,只是更古老,更残缺。
假陆沉扑来的瞬间,陆沉翻身跳进排水口,手背上的“噬”字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与排水口栅栏上的纹路产生了共鸣。他坠落的最后一刻,看见假陆沉的脸正在融化,融化的浆液里,阿砚魂石核的碎片发出最后的微光,像颗即将熄灭的星。而血池中央的裂缝里,涌出的暗河水越来越多,那些“噬”字在接触到河水后,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下落的黑暗中,陆沉握紧了墨玉佩,玉佩的寒气重新开始流动,只是这一次,寒气里夹杂着丝极淡的血腥味——是阿砚的血,残留在魂石核碎片里的血。他突然明白,刚才横梁上的假陆沉,影子里的触须根本不是在爬,是在……保护他不被那些肉瘤脸靠近。
暗河的水流越来越急,陆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力量拖拽,拖拽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诵经声,那声音比之前的虫鸣清晰些,像是有人在用沉砚两家的方言念着什么,念到某个音节时,他手背上的“噬”字突然剧烈收缩,疼得他几乎晕厥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块光滑的岩石上,周围是漆黑的暗河,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片竹简,竹简上的朱砂字在黑暗中发着微光。不远处的岩壁上,有个被水冲刷出的凹槽,凹槽里放着个东西,在黑暗中反射着熟悉的光泽——是那块完整的墨玉,只是玉面上的古字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交缠的名字。
而在他意识模糊的边缘,似乎听见有人在低语,那声音很轻,像是阿砚,又像是沉家那位守祠堂的老仆,低语里反复提到一个词:“共生池”。
(http://www.220book.com/book/WK8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